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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三宝太监西洋记-明-罗懋登-第23页

他的手。他若是出来时,遇晴天便乌风黑雨,遇阴雨便就雨散云收,神通广大,变化无穷。弟子在这里受他的气,也有年把了。”碧峰道:“他自在水里,与你何干?”云谷道:“他水里不得手,又变化到崖上来。”碧峰道:“你方才怎么又下手师父哩?”云谷道:“不是下手师父也。只因这个老怪时常间带着些儿大精小怪,或变做我的师父,或变做我的师兄,是我弟子连番与他赌个胜,斗个智,赛个宝,显个神通。哪晓得今日里果真师父、师祖来也。”碧峰道:“怎么今日不曾见他出来?”云谷道:“他有数的,来便来七七四十九个日子,去便去七七四十九个日子。今日这些小怪受了搪突,一定前去报知他了。只在四十九日后,他才出来。”碧峰道:“你可探得他的根脚儿着?”云谷道:“却不晓得他的根脚是怎么样的。”好个碧峰长老,叫声非幻站着左壁厢,叫声云谷站着右壁厢,自家口里念动几句真言,宣动几句密语,片时间,有许多的文文武武、红红绿绿、老老少少、长长矮矮的人来了,也不知是个人,也不知是个神;也不知是个神,也不知是个鬼也。非幻问声道:“来者何人?”那些来的看见了这个长老坐在峰上头,金光万道,那边的小长老紫雾腾空,吓得他一个个挨挨札札,怕向前来。非幻又说声:“来者何人?各道名姓。”那些来者却才一字儿跪着。一个说道:“东方揭谛神参见。”一个说道:“西方揭谛神参见。”一个说道:“南方揭谛神参见。”一个说道:“北方揭谛神参见。”一个说道:“中方揭谛神参见。”一个说道:“日游神参见。”一个说道:“夜游神参见。”一个说道:“巡山逻候参见。”末后有一个老又老、矬又矬、跛也跛的跛将来,说道:“本境土地之神参见。”长老道:“土地之神跪上些。”那土地又跛也跛的跛将上来。长老道:“你山里有个甚样的精怪在这里么?”土地回复道:“若论小精小怪,车载斗量;若论半精半怪,笼贯箱张;若论大精大怪,虽则只是一个,却也狠似阎王。”长老道:“他怎的这等狠哩?”土地道:“不管他狠事,他一家儿都是些兄弟兵。”
却不知这个怪有个甚么兄弟兵,却不知后来碧峰长老怎么样降服他的兄弟兵,且看下回分解。
第7回 九环锡杖施威能 四路妖精皆扫尽
诗曰:
岩下飘然一老僧,曾求佛法礼南能。
  论时自许窥三昧,入圣无梯出小乘。
  高阁松风传夜磬,石床花雨落寒灯。
  全凭锡仗连环响,扫荡妖氛诵法楞。
却说长老问这个精怎的这等狠,土地道:“不管他狠事,只因他一家儿都是些兄弟兵。”长老道:“他是甚么兄弟兵?”土地道:“他一门有四个房头,都是精怪。只是大房头更加茂盛些,一个老儿养了三十二个儿子,个个神通广大,个个变化无穷,其余的三个房头,都是单传的一家一个儿。”长老道:“可有个姓么?”土地道:“也不知其姓。”长老道:“可有个名字么?”土地道:“也不知他的名字。”长老道:“既没有姓,又没有名字,却怎么样儿称呼?”土地道:“他大房里人多,就号做天罡精;二房里只一个,号做鸭蛋精;三房里一个,号做葫芦精;四房里一个,号做蛇船精。”长老道:“你这山上的是哪一房哩?”土地道:“这山上是四房里蛇船精,故此只在九曲溪流之上。”长老道:“那三房都住在哪里?”土地道:“第三房住在罗浮山上,第二房住在峨眉山上,大房里住在五台山上。”长老一直探实了他的底儿,方才吩咐这些神道各回本位。
一个长老,两个神僧,就在这个山上遇晓便行,遇晚便宿,遇峰头便上峰头,遇岩洞便进岩洞,遇寺观便坐寺观,遇祠庙便住祠庙,遇长老讲上几句经,遇众生教他几句偈,遇强暴引他进善门,遇慈悲掖他登法界,遇龙与他驯,遇虎导他仁,遇鹤任其舞,遇鸟雀随其饮啄。不觉的鸟飞兔走,日复一日,这一日坐在齐云谷的齐云亭上,那亭外竖着一座碑,石碑上镌着一首七言四句的诗。长老问说道:“那碑上的诗是甚么人题的?”非幻看了一看,回声道:“是朱文公题的。”长老道:“你把那诗念来与我听着。”非幻慌忙的走近前去念说道:
九曲将穷眼豁然,桑麻雨露见平川。
  渔郎更觅桃源路,除是人间别有天。
一个“天”字才念得出声,猛省得半空里火光一闪,飕地里一阵的响将来,只见:
视之无影,听之有声。噫!大块之怒号,传万窍之跳叫。穴在宜都,顷刻间弄威灵于万里;兽行法狱,平白地见鞠陵于三门。一任他乓乓乒乒,栗栗烈烈,撼天关,摇地轴,九仙天子也愁眉;那管他青青红红,皂皂白白,翻大海,搅长江,四海龙王同缩颈。雷轰轰,电闪闪,飞的是沙,走的是石,直恁的满眼尘埋春起早;云惨惨,雾腾腾,折也乔林,摧也古木,说甚么前村灯火夜眠迟。忽喇喇前呼后叫,左奔右突,就是九重龙凤阁,也教他万瓦齐飞;吉都都横冲直撞,乱卷斜拖,即如千丈虎狼穴,难道是一毛不拔?虽不终朝,却负大翼,吆的戴嵩之失牛,喝的韩干之堕马 ;才闻虎啸,复讶鸢鸣,愁的鸡豚之罔栅,怕的鸟雀之移巢。纵宗生之大志,不敢谓其乘之而浪破千层;虽列子之泠然,吾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