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这叫做是个耳闻是虚。只是三位老爷眼见的是实,眼见得国师取了一钵盂儿水,眼见得大小宝船望前而行,眼见得长老把个钵盂挂在天盘星上,那三位却才辞了长老而去。长老也曾送他,只是吩咐钦差校尉仔细照管行船,吩咐徒弟非幻、徒孙云谷,同到千叶莲台上打坐。
却说那三位同船,都有些疑虑。三宝老爷说道:“敢是个掩眼法儿。”三宝老爷道:“便是个法,却不是个掩眼法。”天师道:“这个法,我也猜详得他着,不过是个天将天兵虚空撮过的手段。”王尚书道:“他那一钵盂的水,是怎么?”天师道:“那是个例子。常言道:‘十法九例,无例不成法。’”三宝老爷道:“我有个处。”即时差下蓝旗官禀过了国师,明日钵盂里的水,三位老爷还要来面见发放。长老早知其意,传言回道:“俟发放之日,请同三位老爷当面过来。”长老只在莲台上运神定气,听候宝船过洋。却又这个软水洋有八百里之远,急切里走不过去,只是喜得风恬浪静,稳载而行。正是:征西诸将坐扁舟,晚照风烟万里收。一望海天成四塞,又垂日月浸中流。波翻箫鼓龙知避,水放桃花地共浮。闻道软洋难觅路,也应稳载下西牛。
却说碧峰长老坐在千叶莲台之上,收神运气,俟候宝船过洋。且喜得连日风平浪静,扬帆鼓楫而行。行了几日,长老心里知道软水将过,吩咐徒孙云谷,传命钦差校尉,请过三位来。天师早已知道将过软水洋,会同两位元帅。三宝老爷道:“国师有请,不知甚么事因?”王尚书道:“不过是个发放钵盂的事因。”长老见了三位,便说道:“恭喜了!”三宝老爷道:“国师同喜。”长老道:“过了这个软水洋,是我和你下西洋第一个关隘。”老爷道:“多谢国师佛力。”长老道:“朝廷的洪福,贫僧何功?”道犹未了,只见钦差校尉报道:“船头之下,已是清水泛流。”长老闻知,即时起身而出,到于天盘星上,取下了那一钵盂之水,拿在手里,口儿又是这等哝了两三声。三宝老爷终是有些疯子样儿,看见长老拿了钵盂,他快着口问道:“国师,你这个钵盂里的水,敢是个例子么?”长老轻轻的说道:“阿弥陀佛!元帅在上,不要小觑了这个钵盂。这八百里软水,都在我这一个钵盂之中。”这一句话说得不大不小,莫说是两位元帅吃惊,就是天师也老大的荡了些主意。长老轻轻的又哝了两声,把个钵盂里的水放将下去,就是倒泻天河,穿沙激石。放了半日工夫,才放得干净。二位元帅见之,才害怕哩!天师却才是死心倒地,扯着长老,只是磕头。长老道:“天师请尊重!怎么行这等大礼?”天师道:“老师父佛力无边,伏乞师父指教一番。”长老道:“三位请坐下,容贫僧从直相禀。”
三位坐定。长老道:“这软水洋匹毛枝草,俱是载不起的。是贫僧出乎无奈,夜来潜入龙宫海藏之中,央唤龙王。龙王道:‘亘古至今,只是唐三藏西天取经,仗着齐天大圣,过了一遭。自后早晚两潮,有些硬水,却只容得一叶扁舟,怎么过得这等重大的宝船?果然要过去,也须是奉佛牒文,撤去软水,借来硬水,方才过得。’贫僧讨了他这一个口诀,才把钵儿舀起了软水,口儿里念动了真言,借些硬水,以此上才过得来。”天师又打了一个躬,唱了一个喏。王尚书道:“国师的钵盂挂在天盘星上,这是甚么佛法?”国师道:“八百里海水,终不然船上载得起,借着天盘星为因,其实的挂在天柱上。”三宝老爷道:“怎么这等一个钵盂,就盛得这许大的水?”长老道:“老元帅,你不记得水淹兜率宫,浪打灵霄殿的日子了?”天师道:“这就是我学生连烧了四十八道飞符的旧事。”大家反取笑了一场,这会分明取笑得有些意思。
猛然间蓝旗官报道:“前哨的战船险些儿一沉着底,喜的是回舵转篷,天风反旆,方才免了这一场沉溺之苦。”那个海路本等是险,这个报事的官却又凶,吓得三宝老爷一天忧闷,两眼双垂。王尚书道:“老元帅何事这等感伤哩?”老爷道:“咱原日挂印之时,也只图为朝廷出力,为中国干功,倘得寸功,或者名垂不朽。哪晓得一路有这些风浪,有这些崎岖,耽这些惊忧,受这些亏苦,终不然咱这一束老筋骨,肯断送在万里外障海之中!”王尚书道:“虽是路途险峻,赖有天师、国师,老元帅当自保重。”天师道:“凡事有国师在前,老元帅不必如此悲切。西来的路程,也只是这一个吸铁岭,过此俱是妇途。”三宝老爷得了这一段的劝解,歇了一会,问说道:“这便是吸铁岭么?”长老道:“便是。”老爷道:“这宝船是铁钉钉的,大小锚俱是铁铸的,刀枪剑戟都是铁打的,却怎么得过去?”长老道:“列位请回,过岭都在贫僧身上。”
即时送过了三位老爷,转到千叶莲台之上,写下了一道牒文,当时烧下。那道牒文,早有个值符使者奏事功曹,一直赍上灵霄宝殿玉帝位下亲投。却又有个左金童胡定教人接着,问说道:“这牒文是哪里来的?干甚么事的?”功曹道:“是南膳部洲朱皇帝驾下金碧峰下西洋,过吸铁岭,特来恳借天兵,搬运铁锚等件。”胡真人听知道“铁锚”二字,恰好又是个“买香囊吊泪,睹物伤情”。怎么叫做个“睹物伤情?”原来这个铁锚,都是他亲手自造。只见胡真人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