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聚景堂摆席。叫了四个唱的,是董娇儿、韩金钏、李桂姐、吴银儿。琵琶丝弦,十分幽雅。大官人巡了酒,上了南北碗菜。猜拳行令,开怀畅饮。
后边堂客在亭子上一样筵席,黄姐斟了酒。四个家乐打扮的妖里妖调。小玉穿着紫绫袄、绿绸裙,楚云穿着天蓝袄、白绸裙,秋桂穿着绿绸袄、桃红裙,珍珠儿穿着藕色袄、青绸裙,都油头粉面,配着小小金莲,唱昆腔小曲。众仆妇丫环与黄姐拜了寿,上了小吃点心。酒过三巡,菜上五味。
月娘道:“谁的生日也没有五姐赶的好。天时正是春光明媚,桃柳争妍的时候。别错了春光,咱们好生过过才好。”大户娘子道:“那一位娘子会作诗,指这桃柳作了倒有趣。”月娘道亲:“家既出了题,就作一首。我们三娘会作,陪一首,好不好?”众姊妹说:“好极了。”大户娘子道:“既是三娘会作就先赐一首。”蓝姐道:“我不过会个打油歌,怎敢就作?还是亲家太太先作,小妹陪一首就是了。”于是大户娘子道:“既叫我献丑,有荐了。”于是对着杨柳沉吟,须臾作毕。念道:
拂水烟斜一万条,几随春色醉河桥。
不知别后谁攀折,尤自风流胜舞腰。
蓝姐道:“真正好诗!随时应景。”大户娘子道:“叫妹妹见笑。”蓝姐说:“该我献丑了,好不好凑个趣儿,我指这桃花诌一首。”说道: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风一片东。
自是因花贪结子,却教人恨五更风。
大户娘子道:“三娘子好学问,作的即景贴题。”蓝姐道:“是太太过讲,实当不起。”大户娘子见亭上摆着两盆兰花、两盆水仙,说:“你我再指这盆花作两首以足诗兴,好不好?”蓝姐道:“太太就先作。”大户娘子道:“我就指这兰花作一首妹妹看。”说道:
天产奇葩在空谷,佳人作佩有余香。
自是淡妆人不识,任他红紫斗芬芳。
作毕,月娘道:“亲家才是博学弘词,出口成章。”大户娘子道:“这是在家念书,先生教授。不过是寻章摘句,算不了诗。”蓝姐说:“又该我了。已是出了丑,爽利泄到底儿。我就指这水仙花作一首给太太看。”说道:
琢尽扶桑水作笺,冷光真与雪相宜。
但从姑射皆仙种,莫道梁家是侍兕。
作毕,大户娘子连声喝采说:“这一首更清奇。”众姊妹亦乐了。蓝姐道:“信口胡诌,何足挂齿。”月娘叫了丫环斟酒,又饮了一回,叙了些文事。拿上饭来,上了羹汤、点心。春娘又巡了酒。蓝姐、屏姐、黄姐、金姐一齐布菜。大妗子先醉了,只喝了半碗汤。众人吃了饭,撤去残席,天晚了,一齐告辞。前边官客也散了。
西门庆回到后面,看着家人收拾了什物,众姊妹各自归房。官人同黄姐回到房中,素兰递了茶,重斟美酒,复又设佳肴。
黄姐与官人行了礼,二人并坐,开怀痛饮。酒过三巡,上了小吃。黄姐说:“这个酒不好,叫素兰把我得的药酒拿来。”丫环忙温了史国公酒与官人斟了,二人对饮。官人说:“这个酒倒好,倒要多吃几杯。”一连饮了三盅,谁知此酒的力大,纯是热药,发作起来,勾起红铅底子,如何受得。官人说:“我不喝了,跟我来,我往你打个体惜。”把黄姐诓到屋中就把门关了。黄姐说:“要说什么?”官人说:“我给你过生日。”不容分说,郎才女貌,巫山欢会。黄姐说:“你怎么了?好难受!”西门庆并不答言,任意绸缪,把黄姐闹的神昏气喘。睡了片时,重整旗枪,复合云雨。黄姐连连求饶,官人那里肯依,整缠至天明方罢。把黄姐熬的口干舌燥,两腿像挂了醋瓶。官人下床,无事人一般,梳洗已毕,喝了茶,穿了衣服,往学堂里瞧先生去了。
进了月亮门,聂雨湖接入馆中,叙礼坐下。胡秀递上茶来。茶罢搁盏。官人道:“一向短礼,望乞容量。”先生道:“岂敢。”西门庆问:“孝哥的书念到那里了?”先生道:“《四书》念完了。《诗经》也念完了。现今念《书经》呢。学生正要见老爹,小官人也该开讲了。讲讲书好作文章。”往着孝哥说:“把你写的仿、临的帖都拿了来给老爹看看。好聪明,笔姿又好,好的如今都写长了。”说着孝哥拿了来递与官人。接来一看,果然写的可观。西门庆问道说:“他学的是那一家?”先生道:“帖有八大家:王羲之、钟子繇、苏东坡、黄山谷、赵子昂、董其昌、欧阳修、朱元璋,他临的是赵字法帖。”官人道:“几时开讲?”先生说:“这就该开讲了。讲的明白了,再看看典故,学学破承破题,文章诗赋都可作了。”官人甚喜,说:“一概求老师教授。何必拘泥问我?赶秋天若能入场,吾之幸也。”先生道:“老爹万安,到那时不但考得,还想要中呢!”
正说着,玳安报道:“川广贩药的商人来了,请爹看货去。”官人道:“在那里?”玳安说:“现在铺中。”于是西门庆辞别了先生,往铺中来,吴二舅与众商人迎接进柜,叙礼坐下。药商道:“老爹买卖利市。”官人道:“倒可以做得,但货物、草药、土产倒不缺,川广药材不够卖的。你们去岁无来,故缺了。”药商道:“倒凑巧,我们今年贩的都是贵药。看了单子,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