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转不可同住?”黎青道:“郎君不知。那暴公子住在京师,如今做了辛公女婿,自时时来往。郎君若住在一处,与他认熟了,后来做亲,未免又多一番议论。莫若远远的生疏些,好做手脚。”
甘颐听了,更加欢喜道:“卿怎么就算到这个田地也。可谓心细于发,异日得朝夕相依,使我心腹中,又添许多智慧,真快事也。”说罢,黎青又取酒与甘颐送行。二人绸缪婉转,只饮到痛醉,方才分手而别。只因这一别,有分教:功名得意,婚姻遂心。
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辛光禄事忧差再暗订前盟 甘探花心不变偏硬辞贵聘
词曰:
萝菟美相牵,我爱他怜,谁家野草忽胡缠。纵使根栽金屋里,也是徒然。
恐怕失前缘,后约重宣,谁知金玉自心坚。一任侯门丝幕好,绝不轻联。 —右调《浪淘沙》
话说甘颐别了黎青,回到舟中,又加添船银,叫他送进京去。水程尽了,又催车马早行。在路耽耽搁搁,直到新正,才到得京中。因忆黎青之言,便另寻了寓处住下。安定了行李,又到礼部去投过文书,报过名,将春闱之事,打点停当,方寻到辛光禄的私寓来拜见。
这光禄寺,虽是个卿贰衙门,却系冷曹,无甚大政。正闲在家里,忽传报甘相公到来,忙叫辛解愠出到门前,迎了进去,自却立在大厅上等候。三人一见,便彼此互相称喜,交相拜贺,拜毕、坐定、茶罢,辛光禄就先叹说道:“天下事,荣辱得丧最不可期。我学生自甘放弃久矣,乃蒙圣恩怜念,又命待罪于此。小儿童年,又侥幸一第,得附骥尾,皆可谓叨圣世之荣矣。只可恨小女缘悭,一时匆匆草草,误乘凤去,甚为不惬意耳。”
甘颐听了全不惊讶,只打一恭道:“是。”竞不细问缘由,辛光禄见甘颐不问,也不好复说,只说道:“甘兄如今是至戚了。为何不来此同寓,明日也好挈带小儿入场,却又另寻下处。”甘颐道:“晚生初至京师,不识道路。入城时,车马倥偬,不能久待,只得就随便住下,方来进谒。虽未附居,却幸相去也还不远,朝夕尚可趋侍。”辛光禄因命留饮。饮酒中间,只说些科场中的事务,并不提起辛小姐之事。饮到抵暮,方才别去。正是:
虽然关至戚,各自有深情。
只为深情定,闻惊故不惊。
两下别去不题。
却说这暴六公子,娶了绿绮来家,认真是荆燕小姐,欢喜之心,也形容不尽。今见丈人辛祭酒又升了光禄少卿,阿舅辛解愠又中了举人,同到京中。自以为是嫡亲爱女的娇婿,至亲骨肉,便朝夕往来,百般加厚。请了酒,又请酒,送了礼,又送礼,没三两日不自来问候。辛光禄见他这般优礼,怎好说出不是亲女儿?只得将绿绮认做亲生的一般,时常去看视。
不期这暴六公子,有个同胞的妹子,叫做窈娘。今年才十七岁,模样儿虽也生得红似花,白似玉,然是北人,终没那些妩媚的丰姿,嫣然的体态。父亲暴雷爱之过于至宝,因要选择个佳婿,故耽搁下来。不期自又忙忙出征去了,无暇及此。这窈娘在家中,见哥哥暴文在南边娶了个才美的女子来为妻,十分美丽,便也动了个念头,要选择个南边的才美女婿。自不好开口,只得悄悄与母亲说了。
母亲因与儿子暴文说了。暴文因回复母亲道:“孩儿因送父亲,身到南边,故凑巧娶了这个才美媳妇来。今孩儿坐在家里,纵有才美女婿,叫孩儿哪里去选?”母亲道:“也不在一时,你但留心选择便了。”暴文因有此言在心,忽辛解愠中了举,进京来会试。前番看见他年又轻,人物又美;今又见他中了举了,自然有才,便思量要为妹子攀他。因请辛光禄父子吃酒之时,暗暗叫母亲与窈娘窥看。窈娘看见,十分中意,与哥哥说知。
暴文过了几日,遂央了两个有势力的大臣,来与辛光禄说亲。辛光禄因回说,已纳过聘了。问是谁家。辛光禄因说是蜀中甘氏。又问为何结亲直到蜀中。辛光禄道:“因门生王荫在蜀中做知县,看见这甘氏才美,故撮合联姻。”辞便辞去了,暴文还有三分不信。辛光禄因辩说道:“贤婿不必多疑,我与你至亲怎肯说谎。况这甘氏的令兄甘颐,已中了四川解元,少不得要进京来会试。来时,少不得要会亲。相会时,便自然明白了。”故甘颐一到,辛光禄就接他同住,以便时时相见以证其言。不期甘颐受了黎青之戒,竟另自住了。
这日辛光禄送了甘颐出门,就进内与儿子商量道:“方才甘不朵,我只道他闻了姐姐嫁人之言,必要许多不平之鸣,我便好微露其意。他竟然默默道是,此何意也?”辛解愠道:“他想是在扬州过,打听得嫁信确了,此时为不平之鸣也无益,故默默不言以明高。再不然,今日初到,不便牢骚,故蓄子心以有待。”辛光禄道:“俱非也。我看他竟似看破我们的机关,不欲显言,以坏乃公之事;又不欲深辩,使人笑其呆。故但唯唯诺诺,以明其两不受人愚弄耳。就是不来同住,亦此意也。”辛解愠道:“父亲明察,可谓深得其情。他既胸中了然,又不多口,便听他生生疏疏,以待后之消息,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