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宜泼泼了。”自己暗暗念来他人几句,庶几凑合。
杨少游陪笑道:“岂敢,岂敢。但天已向晚,今日之遇,直是邂逅也,非是结社为约的,不过任意潦草。各人不必各做一篇。不如同两兄联句,互相照应顽恶,便觉有情。个中到置一令,如迟慢不工,罚依金谷酒数,到也有趣。”张善正拟诵他前人记游应接,今闻联诗设令,心下着急,到想“联句也是一般捏合来,有何不可?”正踌躇思量之际,卢镇道:“小弟本无倚马之才,又是疏于工诗。情愿罚一杯罢。”仍自酌一杯,饮尽了。张善强笑道:“卢兄真个胆小,只可做的做,不做的不做。”复勉强道:“诗当随兴而发,杨兄且请起句罢。弟可临时看兴,若是兴发时,便不打紧。”杨少游道:“如此僭了。”遂提起笔来,蘸蘸墨,先将诗题写在粉壁上,道:“春日城西访柳留饮,偶尔联句。”写完,便题一句道:
不记花蹊与柳溪。
题了,便将笔递与张善道:“该兄了。”张善只指望前人的诗凑合全句的,哪里合他只句来?推辞道:“起头须一贯而下,若两手凑成,词意参差。到中联,小弟续罢。”只自肚里暗诵诵,自己诵他的句,以望捏合的。少游道:“这也便得。”又写二句道:
城南访柳又城西。
酒逢量大何容小。
写罢,仍递与张善道:“这却该兄对了。”张善接了笔,只管思想,又并无借合之前人诗,只自脸上发红,左右顾眄,到也不知所措。少游催促道:“太迟了,该罚。”张善听见个“罚”字,便说道:“若是花鸟山水之句,便容易对。这『大』、『小』二字,要对实难。小弟情愿依卢兄例,罚一杯罢。”杨少游道:“该罚三杯。”张善道:“便是三杯。看兄怎生对的?”就拿杯自倒了三杯来。少游取回笔,又写两句道:
才遇高人不敢低。
客笔似花争起舞,张善看完,不待少游开口,便先赞说道:“对得妙,对得妙。小弟想了半晌,想不出的。”少游笑道:“偶尔适情之句,有甚么妙处?兄方才说,『花鸟』之句便容易。这一联却是『花』了,且请对来。”张善道:“花便是花,却有『客笔』二字在上面,却见个假借之花,越发难了。到不如照旧,还是三杯罢。杨兄一发完了。”少游道:“既要小弟完,也自从教。”就提起笔,卒完三句道:
主情如鸟倦于啼。
三章有约联成咏,
依旧诗人独自题。
少游题罢,大笑,提笑而起,道:“多扰了。”遂往外便走。
张善挽道:“酒尚有余,何不再为?”少游道:“张兄既不以杜陵诗人自居,小弟安可以高阳酒徒相待。”乃将手一拱,往外径走。张善思:“吾惹他歪缠,一来没有执迹,二则已去远了。”只独自愤愤,咬牙切齿,免不得计给酒钱,下楼还归。
原来张善,天津桥酒楼,看他桂蟾月唱的杨少游三诗,蹑了少游去了,又被他一句抢白,又羞又愤,倚杖父势,当日将欲追去厮打,为众人挽止,心中怏怏,好不舒服,及又柳林联句,逢他羞耻。一日,请其爷爷将先次洛阳酒楼咏诗侮辱,后复城西柳林联句抢白,捏他架凿,无数虚伪,告诉一遍道:“孩儿不欲与他共载一天了。”张修河自托胡知府欲点其子为榜首,王宗师擢杨少游为状元,渠儿张善为二名,中心大是不平,欲图挤掐他二人。今闻杨少游之名,怒从心上起,到如火上添油,便拍案大叫道:“这个野种蛮子,若不杀害,那里出我口气!”张善诺诺连声道:“爷爷所教很是。这杨家小猢狲若能除害,孩儿到是解元之魁了。愿爷爷抢来这厮幽闭暗室,使他饿死,有何不可,有谁知之?”修河道:“使不得。这便容易,岂无人言籍籍,到是为累。孩儿不须性急,设了机括,暗中伏弩,也是闭人之唇舌。设使有人猜得,我复白赖,闇昧之事,谁可揣知,又况他穷秀才,没有对头,此时上下使用,便可妥停了。我之儿那时可以雪他愤的。”张善笑了几个“是”,又道:“孩儿索性不喜不中意的。若是朋友,合则好,不合则去,可也。若是夫妇,乃五伦之始,一谐伉俪,便为白头相守。倘造次成婚,苟非艳色,勉强周旋,乃是伤性,失了和气,去而掷之,伤伦又惹人说,不可轻议。是故孩儿年已及冠,未定室家。必得才容出众之一佳配,庶遂终身之事。今到京师,多闻媒婆之说,司徒郑鄤有女及笄,美丽无双,当冠一民。愿爷爷要劝他有势有力之冰人执柯,使他不敢推托,得遂孩儿之愿罢。”修河听罢,皱眉道:“郑鄤那厮,平日骄亢倔强,不合于吾。然其女儿果若佳丽,则犁年之子,何伤秦、陈之结。但必与严善官为谋,斯可作成呢。”张善道:“孩儿闻郑鄤将以今番金榜,欲为择婿之媒云。孩儿若得金榜之状元,一来,荣亲辉宗,为一时之瞻仰,一则仗势倚宠,遂百年之姻缘。可不是两全其美的么?”修河道:“孩儿之言很是,但孩儿的文章,难道压倒了八方之土?此必有关节通了,入帘乃可。争奈宗师王衮那斯,乡围入泮,孩儿不置榜头,余至今甚不快活了。”仍于沉吟半日乃道:“有了。必也准备了原币,得力于魏忠贤。如得皇太孙千戴爷,一辞半诺,何论房师座师,王衮这斯不敢违旨。千岁爷如不肯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