簟瓢。
烹茶水渐沸,煮酒叶难烧。
没帚山僧扫,埋琴稚子挑。
石楼闲睡鹤,锦 暖亲猫。
月窟翻锦浪,霞城隐赤标。
沁梅香可嚼,淋竹醉堪调。
或湿鸳鸯带,时凝悲翠翘。
无风仍脉脉,不雨亦萧萧。
欲志今宵兴,凭诗祝舜尧。
题罢一咏,尽日痛饮,至晚景无话。
自此之后,屯驻军马。过了一旬,正是年除,送旧迎新。
提督以下诸将佐,俱贺了新元,宴筵庆祝,几日尽欢。自此,姑不论军情之事。又过了月余,渐渐的云薄风轻,冰消澌流,马息兵休,正拟出兵搦战。
且不言杨元帅出兵。先说了平秀突,在泰安州城门紧闭。
过了年底,日与诸将计策,进攻济南。一日,剽掠民家女娘中,有一个美貌女子,年可十六七,腾空踏云,其疾如飞。平秀突仰视大惊,待他落下地上,便走近向前,问道:“天仙娘子用那个法术,这般的飞腾了半天的上呢?”那女娘也不羞涩,开言答道:“将军请安。一剑小枝,何足挂齿了。”平秀突知他异术,复道:“敢请娘子到里面营中,俺有说话的。”那女娘道:“将军要我怎么,难道明阵中金盒偷的来罢?”平秀突道:“神仙神子,如能立此大功,可以为压寨夫人,可以为千金酬功的呢。”女娘笑道:“百万军中大元帅之首级,只直千金了的?”平秀突忙掩口道:“嗳哟,俺之失了言。百万为酬,有何难的?固请到营中再言罢。”女娘道:“有语即说,何须再去?”平秀突不便强请,便道:“神女娘子,神通广大,半夜三更,闯入明阵,斩了那童子元帅一个头级来,使我得他锦绣江山,娘子不患做得皇后,同享富贵,可不是快活的么?”女娘肚里想道:“我之先生谓我,百万军中自有贤配匹。我且乘此机会,试为看一看明军阵中,有何不可?他说的甚么皇后、压寨夫人,总是放狗屁之话。我身岂可污他这个瞔舌南蛮的丑。”想毕,说道:“妾身粗解驾云乘风之术,视他万阵中,似同平地。妾虽不才,红线之术,好不专美于古。今取他一颗头,如囊中取物,瓮中捉鳖了。”平秀突大喜道:“娘子何时可行?”女娘道:“只今夜往他,未及三鼓可回了。将军无虑。”秀突再三嘱咐,说罢,那女娘登进腾云不见了。
平秀突大为诧异,请了洛正、吉乎飞,俱说女娘之事,酌酒相贺。洛正道:“总是总兵洪福,如得他首级,其余便是无头的鬼,一举可以鏖灭。”吉乎飞冷笑道:“总兵安知不见卖他的,到得三鼓可知呢。”秀突不乐,只话一会子,各归不题。
且说杨元帅,是夜明烛依剑独坐,阅了兵书,方思战伐之事,忽然寒风飒飒,旗脚飘声,烛火灭而复燃,冷气袭人。元帅异诧,手拿牀前之剑,整襟危坐,忽见一个女子身轻如飞燕,腰细如流莺,特立在面前。
元帅定睛看时,却是头梳高髻,戴着八宝结凤尾冠,身粉内妆,穿着银红撒花短绫衣,脚踏云头独嘴履,腰束撒绿洋货纹招文袋,手把龙泉两环剑,天然一般风韵,纵可丹青画不成的。
元帅一见,便莞尔笑道:“娘子半夜三更,容易入此千军万马之中,如同平地,手执匕首,可知为刺客。何不立斲我这颗头,以献贼营。伫立有何所思?难道我不引颈受刀了么?”那女娘掷了手中匕首,双膝跪下,道:“大人君子,乞恕狂妾。妾有衷曲,可以仰道呢。”未知哪女娘有甚衷曲?所诉何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沈袅烟舍剑诉真情 吉乎飞出兵说奇计
且说剑女娘想他师父“万军中贤配”之语,假意应诺平秀突之方,挟匕腾空,霎时到了武定阵中,按下云头,听了一会,已是正二更头。只见杨元帅独坐帐中,烛光如昼,见元帅顶盔上,两道红光冲起,女娘知是他命世之英雄,上应天宿,尤为惊喜,飞身入他帐中,立在跟前。
元帅不动声色,莞尔笑道:“娘子半夜三更,千兵万马之中,如入无人之境,认是刺客,仆虽不武,何怕一死。若畏了,引头受刃,便不是男儿呢。”剑娘当下掷剑在地,双膝跪下,叩头请罪。元帅扶起,向前道:“娘子何来?有何事体,如是重礼?”那剑娘再拜,站起身道:“妾本楚人,姓沈,名袅烟,早失怙恃,流落羁旅。年十岁,遇一神师,谓妾可教,授以剑术。师之所教三人,即秦海月、金彩凤、沈袅烟。袅烟,即妾也。俱得师父妙诀,驾风腾云,便同平地,一瞬千里,妾最称妙。神师常戒妾自重,无为浪杀:『你年十七,当仗剑于百万军中,得侍君子,舍术归正,永为箕帚之人。』妾今年是十七,所以自为俘虏,借此机会,得侍于大人君子,至愿毕矣。如蒙大人海容,妾身自此庶有归宿。未知大人慨允?察妾衷曲,置之麾下,不胜感激之至。”元帅听罢,大加叹赏道:“仙娘重义,救我濒死之命,又许终身之托,自义深恩重,曷不铭心镂骨,以谢仙娘之志。”乃与酌酒论心,秉烛虚衿。及至深夜,相携入帐。正是:剑战之光,作为花烛之辉。刀斗之响,可做钟鼓之乐。一夜恩情,山重海深。
次日,各自早起,相与周览营寨。袅烟指示昨夜按下之所觇觑盔上红光之事,相为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