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被胡古绥教他口供、问答之话,一夜仓卒之间,何曾说老严家居胡衕,无辞抑说,便闭目作垂死样,道:“我在牢里久,今又受刑重伤,精神昏瞀,不省外事了。”丞相知是假学初,怒道:“你是假学初!你是何人?敢冒犯人,何苦来被刑苦楚,必有来历,勿讳实告罢。”假犯人道:“我便礼部侍郎严学初,那里是假犯冒称?”丞相大怒道:“这般光棍,如不动刑,那肯直招?庭下的,一发拶夹罢。”左右齐声答应,一时动手夹起来。
那假严学初登时昏绝。丞相命取水喷起来。众多衙役取水喷他,便作落汤鸡一般,旋复苏来,高叫道:“我是朝廷大夫,丞相虽尊贵,也非刑部宪慈,又无应旨,如何私自施刑?”丞相喝道:“好个泼皮!你是那里来的匪棍花子歪货,敢生撒赖!庭下们,另拶取服罢。”皂隶一倍拶接几次,假学初虽然愤吃夹棍,一般是骨肉,先又已多伤损于刑部,那里忍得住皮开肉绽上加了恶刑?便叫:“宽松我暂时,我且供真的。”丞相命少息接。假犯人道:“我是礼部侍郎严学初。当初疏语,犹可不是,今我又供怎的?”丞相冷笑起来:“这厮善吃夹的,只边益加拶罢。”左右又动手夹起来,不暂歇息。
假学初那里忍耐,登时死去活来。半日,声在喉间道:“我今死了,白顾了他不得。”丞相道:“这犯说甚么?”假犯人再叫道:“我非严侍郎。昨夜胡刑部使他侄儿,如此这般。那严侍郎,胡刑部安安稳稳的藏在刑部老爷家里。小人貌似严侍郎,受厚赂,代受拷夹,今至死境,不得另讳了。”丞相大骇道:“你果甚么人?”假犯道:“小人便是响马牛二的,囚在天牢待死。总是刑部爷之吩咐呢。”丞相便命拿出,囚在牢中,转入内堂,备说假学初受赂代刑之事。
英阳大怒,登时命鸾轿,入侍太后娘娘请安。太后答罢,道:“女儿有甚不平?气也好不舒服。”英阳大哭,呜咽不能对。太后摸不着,问道:“女儿有甚委屈,这般苦恼?”英阳遂将胡伯远究核假学初,拷问之事,一五一十,告了一遍。太后大怒,拍案道:“不杀这贼臣,如何出我与女儿口气!待万岁入来,当有发落。”说未了,皇爷入于内殿,见英阳,问了道:“御妹何时入内?刚才刑部官复上贼臣严学初之审供,游辞妆撰,抵头不服。明日当更亲问得情,以快妹妹心罢。”太后推破玉如意,大声道:“不杀贼臣胡伯远,何以明英阳之心!”天子惶惧,奏道:“刑部官虽然不得奸情,犯人抵赖,罪不在于刑部官。”太后冷笑道:“昏君。”随将假学初讯夹供招之事说道:“胡伯远可是不杀的?”天子大怒大骇道:“有这般奸党之欺蔽,不可迟待明日。假犯人今在哪里?”英阳道:“方拘留在驸马第呢?”龙颜大怒,即出外殿,登临震怒,登时诏会文武官员。此时朝廷震惧,不知事体如何,莫不战栗骇奔。天子即命左柱国张君正、御史大夫狄弼琦按治。又命拿下了刑部尚书胡伯远,缚紧,拶夹起来,问那严学初贼犯藏在那里。
伯远魂飞天外,强饰招奏道:“严学初囚在天牢三年,臣承诏旨,刚才拷掠审究,还下狱里,驸马杨少游夺拿私第去了,非臣之罪。拿下杨少游招问,知臣不诬了。”天子大怒道:“奸党饰辞图赖,如见肺腑。”即命夏太监往丞相第,拿到假犯人。又命兵马团练使吴成团住胡伯远家,搜捉严学初以来。两人分头出捕。
先说夏太监,飞到驸马第,问那假犯所在。宫里太监、端公们,一时动手,将假犯出来。夏太监看来,惊道:“这是严侍郎,如何说假的?不论真犯人、假犯人,承命拿去罢。”不满一顿饭时,拿到庭下,禀告天子。龙颜熟视道:“严学初搜来那里藏?”太监奏道:“奴卑承命,往驸马宫中,拿来假犯人的。”天子倒甚骇然。
狄弼琦先问假犯人:“尔是甚么人,敢冒犯人之名?”假犯不敢隐瞒,俯首供道:“小的是牛二的,积年响马,囚在天牢。前夜,胡刑部的侄儿相公,来到牢中,给白银二百两,谓小的假做严侍郎,如此这般。小的只依其侄子所教,死罪,死罪。”此时,胡伯远见了拿到假犯人,听着他所供,分明一个霹雳当头打下来,只恨没有地缝儿,不能一时钻去了。天子听那假犯招出胡伯远侄子,亟令一同拿质。
再说吴成承旨,调发五城兵马五百,团团围住胡伯远第宅,水泄不通。彻内彻外,搜来搜去,引了家丁,一一盘问。索到内堂套间小书房里,严学初正与胡古绥讲说假做拷掠状,登时见了许多军健,搜到捉拿,便与胡古绥一同捆如攒马四蹄一般,至于殿庭下边回禀天子。
天子看他严学初越发忿怒,即命先将古绥拶夹究核。古绥那里忍得?终将昨夜张修河暗赂金银,为严学初百般调全,初不动刑,只凭口供胡涂应旨之事,一一确招。
天子大怒,即命一齐夹棍起来。金吾拶夹,非同小可。胡伯远胫骨尽碎,严学初昏绝复苏,知不得讳,遂将当初张修河自制弹文,构陷郑鄤、杨少游,使他论核呈上之事,胡古绥夜到天牢,解释脑箍,暗出天牢,藏躲胡伯远之内堂,复将死囚中貌类替为刑楚,教他图赖,鬼鬼祟祟,糊胡涂涂,上复之由,一长一短,直供招来。
天子又怒又骇,开言道:“奸党欺君误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