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使没有梁天来这件事,我不至于同妹子破面,我妹子就不至于上吊,我妹子不上吊,我妻小也就不致吞咽。这两条命,不是都被梁天来害了么?怎能够把他兄弟杀了,作为抵命,我才得甘心呢!”宗孔道,“侄老爹放心,包在我身上,替侄老爹报仇雪恨!”区爵兴道:“老表台不知有甚妙计?”宗孔道:“侄老爹有的是钱,江湖上有的是英雄。我闻得人说,什么古语有的,‘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好歹去找两个来,一个对一个,怕不结果了他!”爵兴听罢,低头不答,贵兴道:“还是叔父算计得到,但不知哪里去寻那江湖上的英雄?”宗孔道:“一时哪里去寻?这个只好放在心上,随时留心,遇见时便邀了来,还不能马上就对他说这件事,慢慢的买伏他的心,自然就办妥当了!贵兴点头称是。当下饮酒已毕,各强徒如鸟兽散,不提。
过得几天,区爵兴带了一人,来访贵兴道:“贤侄前说过要结交天下英雄,我特引这位熊兄来见。”贵兴大喜,便问姓名。
那人道:“在下姓熊,没有名字,排行第七,因此人都叫我熊阿七。”贵兴连忙叫置酒相待,熊阿七又讲些使刀弄棒的法门,贵兴只乐得手舞足蹈。爵兴道:“这都不是阿七哥的本行,他擅长的是飞檐走壁,夤夜之间,取人首级,如探囊取物。”贵兴益加喜悦。阿七道:“在下何足道!敝友李阿添,真有万夫不当之勇,大爷礼贤下士,早晚当带来相见。”贵兴大喜道:“不知几时可以同来?”阿七道:“就在近处,如果大爷不弃,明天准定同来。”贵兴道:“如此最好,千万不可失信!”酒饭已罢,阿七要吃鸦片烟,贵兴叫人买了一两来,阿七呼呼的吃个干净,方才别去。
到了明日,果然引了李阿添来。另外还有两人,一个名叫甘阿定,一个名叫尤阿美,一般的都是身材矫健,面目狰狞。贵兴一一接见,置酒相待。饮酒中间,忽然宗孔走到,与众人一一相见,坐下便吃。直等到酒阑人散,宗孔问贵兴道:“方才那几个人,是哪里来的?”贵兴道:“是区表叔荐来的,就打算叫他们去干那个勾当。”宗孔道:“这都是初交之人,不可就付之重托。我有向个心腹朋友,相好多年,近来许久不见了,前两天打听得他商人在陈村,我便赶了去,请了他来,所以几天没有到这里。这两个一个姓简,名当,一个姓叶,名盛,都是江湖上好汉,杀人不眨眼的。此刻请在我家里,侄老爹要见时,就请来相见。”贵兴道:“既如此,何不早说?请来同众人叙叙,多几个人,到底好商量些。”宗孔道:“侄老爹!你聪明一世,为甚要懵懂一时?这是一件机密大事,只要一两个人知道,方才妥当。
若是知道的人多了,万一风声传了出去,岂不误事!”贵兴恍然大悟道:“既这等说,叔父且去请那两位来。”宗孔道:“请来便怎么?”贵兴道:“就重托了他们!”宗孔道:“爵兴荐来那四个呢?”贵兴道:“叔父放心!我不叫他们知道便是,我招接着他们,另外有个用处。”宗孔听了,便起身作别而会。
不一会带了简当、叶盛两个来。贵兴大喜,一一相见。宗孔便对两人道:“我侄老爹同梁天来兄弟,结下了不解之仇,因此要烦你两位,好歹去结果他兄弟两个,自有重谢。”贵兴接口道:“你两位果然有胆,去办了这件事,不管是打死杀死,只要是弄死他一个,我就谢银五百两,弄死两个,就谢一千两。倘然告到官司,有我这里承当,包你没事!”宗孔又抢着道:“官司这一层只管放心,我侄老爹自会打算。这等好机会,你两位不发个财,也就错过了!”简当道:“大爷要差使我们,自当效力。”
贵兴大喜道:“如此就重托你两位,但不知怎样下手?”简当道:“这个可不能预定,好在他兄弟开店在省城,住家在这里,早晚总有往来,最好觑个便,在路上下手,结果他了。”贵兴大喜,即刻取出五十两银子,送给二人道:“两位先拿去做茶资,事成之后,另外再谢。”二人接了,连忙道谢:宗孔对二人使个眼色,二人会意,就起身作别,宗孔也跟了出来,邀到自己家里,问二人讨了个八折回用。二人无奈,取出那五十两银子,在内称十两,交付宗孔。又将余下的四十两,分称做两份,二人均分了,方才别去。
叶盛拉了简当,走出村外僻静的去处道:“今日这事,是你答应加,我并没有开口。我想杀人偿命,是一定的,这个勾当,我可干不来。他此刻便道闹出官司,有他抵当,倘或到了那时,他只推不知道,那便奈何?请你一个人去干吧。”简当道:“你真是个呆子,等到杀了人时,拿了他的谢银,逃得时最好。万一逃不脱,闹到官司,少不得他要出来料理。倘使他不肯料理,我们便供出他的主使,看他怎样!”叶盛道:“你说我呆,你才呆呢!到了那时,任凭你供了他,他有的是金子银子,拼着花个一万八千两,到衙门里,怕不洗刷的干干净净,又怕伤了他么?到了那时,我们更是不得脱身。况且这些狗官,地方上如果出了人命案子,凶犯逃走了,他没了法子,还常常拿个不相干的人来,苦打成招,硬派他是凶手,拿来抵命,以了他的公事,何况真正凶手到了案呢?”简当听了呆了一呆道:“据你这样说,万一干下事情,逃走不脱,就是他肯设法,也是无用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