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细细赏鉴,试试你们的言语如何。” 武书遵命,向小红要了笔砚,刚要写这张局票,听得下面连声“客来”,来了两位大人,是不先不后到的,观察与统领等均起立招待,认得一位是张太守,一位是李参戎,彼此坐下,各叙寒暄。小红在旁敷衍应酬,不必一一细述。
单表武书已把局票写好,呈与统领过目。统领道:“不须看得,你交代小红就是了。” 申观察道:“慢些慢些,尚有应叫各局,等着全去,此刻钟已敲九下,只有一位赵观察未来,我们不必等他,就此摆酒罢,他与我是至交,少停来也不要紧的。”于是命小红端整摆席,早有大姐、娘姨叫了相帮上来,七手八脚,倾刻将席面摆设停当。
申观察请张、李二位叫局。张太守叫了张蕴玉,李参戎叫了李巧玲。统领叫武书写了,回头向申观察说道:“你在这里,应该另叫一个,陪陪我们才是。”观察道:“该的该的,但我没有别的相好,怎么处呢。”丁统领道:“你既别的没有,何不就叫了陆昭容,让小弟品评品评,究属比宝玉如何,老哥你道好吗?” 申观察欣然应诺。武书当将陆昭容局票书就,方问趋贤道:“ 你可要叫一个吗?” 趋贤因丁统领在座,不便遽然答应,只把眼睛对着申观察看,口中却吞吞吐吐的说道:“各位大人都叫了,已狠热闹,我们不叫也罢。” 丁统领道:“怎么话!今夜大家各宜爽快,叫局愈多愈妙,若拘定尊卑,那就乏味了。” 申观察也道:“ 既是丁大人这样吩咐,你们恭敬不如从命的好。”趋贤、武书唯唯,各道了几个“是”,又谢了大人宽典,然后把局票写了。丁统领过来一看,见趋贤叫的是金赛玉,武书叫的是马双珠,即便说道:“快命人去叫罢。我们不客气,先坐席吃些酒菜,免得腹中挨饿了。” 申观察就请众位入席。公推丁统领坐了首位,其余依次而坐,主人居末相陪。
金小红在各人前筛过了酒,方坐于观察背后。大姐传过琵琶,小红拨动弦索,先唱了一只小曲,正不啻《西厢》所云“呖呖莺声花外啭”,一串珠喉,闻之心醉。唱毕,又连斟了几次酒,众人称赞不置,欢呼畅饮。趋贤忽开口道:“小红先生,你请坐罢,筛酒一事,有我与武书代劳呢!”小红道:“阿好实梗介?真真对勿住 !”丁统领道:“这个酒杯太小,吃得不爽利,快换大杯来,免得连连的斟酒,岂不好吗?” 小红乃命大姐拿过六只大茶杯,亲手斟满,送至众人面前。丁统领接着,便道:“我们照一杯罢。”李参戎首先答应,其次申观察与趋贤、武书亦只好勉强从命,惟张太守不善于饮,推辞道:“ 小弟量窄,一口气怎能吃得下呢?” 丁统领道:“一杯终不妨,请老兄豪爽些,今夜权把斯文收起来,效学我们做武官的样子,小弟方才快活,不知老兄肯给一个脸吗?” 说着,将自己这一杯一饮而尽,先向众人照过,然后对着张太守照定,逼他快饮。张太守没法,只得喝了下去。
这个当儿,申观察闻得楼下“ 客来” 之声,一定是赵观察到了,因系至好,无须以礼出接,独有金小红连忙向外招呼,果然见是赵观察,便娇声唤道:“ 申大人,赵大人来哉。” 赵观察踱步进房,丁统领等早已出席拱立,一见之下,彼此拱手,申观察即请赵观察入座,娘姨等添上杯箸,小红在旁筛酒,赵观察略略谦逊坐下。丁统领与赵观察初次会面,免不得谈了几句客套的话。申观察道:“ 二位不容讲了,休阻了吃酒的兴致,况赵兄来迟,理宜受罚三大杯,写过了局票,方始再谈,不然,岂不太便宜他吗?”赵观察笑道:“ 你这个人,真是不讲情理,我今晚本不能来,因闻丁大人在此,所以暂将正事搁起,特地赶得来的,你还怪我来迟,实在太不原谅人了。” 申观察道:“凭你说得好听,我都不管,快快受罚叫局罢。”赵观察一定不肯,只饮了一杯酒,写了一张局票,叫的是
左红玉。刚交大姐拿下楼去,即见方才所叫的各局陆续而来。第一个是马双珠,第二个是张蕴玉,第三个是陆昭容,第四个是金赛玉,其余尚还未至。四位校书均在各客背后坐定。
丁统领见一个个都是如花似玉,暗暗称赞,何以他们独荐胡宝玉与我?谅必宝玉更出人头地,也未可知,故手中端着酒杯,在那里出神,听得趋贤问蕴玉道:“我道张蕴玉是那一个?原来就是你。你几时改换姓名的呢?”蕴玉答道:“奴格名字,还是新近改得,勿长远来, 啥 晓得佬?”丁统领便问趋贤道:“ 他本来叫什么?” 趋贤道:“ 他即是我说过的李三三,与胡宝玉同时出道的。”丁统领点点头,听各校书挨次献艺,弦管并调,虽皆异曲同工,却当推马双珠为第一,惟姿色稍次于三人。
申观察问丁统领道:“老兄,你看四个局,那个最佳呢?” 丁统领用手向昭容、蕴玉一指,正待品评出来,却巧此刻胡宝玉已到,掀帘而入,带着娘姨阿金来至筵前。丁统领初不认识,但觉得眼前放一光采,因宝玉今晚身上穿的衣裙与他妓不同,浑身上下都是大红闪金花缎,花中嵌着小镜子水钻,光芒闪烁,艳丽异常,令人瞩目不定。宝玉为何这般打扮,比平日更为浓艳呢?实因这里前去叫他的局,见局票上写着“ 丁” 字,料定必是趋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