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收到洋二百元,好让武书回去覆命。
武书去后,又来了一个单趋贤,在宝玉面前买功,说:“ 这位丁大人,若不是我荐举你,那天要叫李巧玲了。被我把巧玲说坏,方来叫你,你想我这场功劳大不大吗?” 宝玉听他口气,是来讨我谢仪的,但此事确是亏他,应该谢他几个钱,只是没有名目,与武书两样,未便把现钱相送,故笑盈盈的说道:“多谢 单老照应,奴也晓得勒里。奴明朝夜里请间搭来吃酒,后日请 坐马车,一淘到愚园去,阿好?” 趋贤道:“狠好,你既诚心请我,明晚那台酒,面子上算我请客,因为我从来只叨扰别人,有些难为情,所以同你商议,你肯装装我的幌子吗?” 宝玉道:“奴才肯格,悉听 单老说末哉。” 趋贤又道:“ 后天是重阳日,你请我坐马车到愚园去,倒不如往徐园去的有趣。他那里菊花极多,各种名目不计其数,都是向各处购求来的,据说名贵得狠,故现今登着申报,开一个菊花会,你可高兴去看看吗?” 宝玉道:“ 阿是新闸浪格徐园呀,奴倒忘记脱哉。既然故歇有菊花会,比仔愚园好白相,奴有啥勿高兴去介?”
阿金刚正从外房进来,听宝玉说要往徐园去,便插嘴道:“徐园像煞有得勿长远来,景致还算呒啥,可惜地段推板仔点,格落白相格人勿多,加二进园要两角洋钿,若勿弄点花头,哪哼别人想着去嗄?不过故歇有仔菊花会,阿要加价勒介?” 趋贤道:“ 我虽看过申报,却没有留神价目。横竖加与不加,我们终要去顽的,究属有限得狠,管他则甚呢?” 说罢,起身要走。宝玉道:“ 有啥要紧事体佬?坐仔一歇歇就走介。” 趋贤道:“实不瞒你,此刻申大人在金小红家,等我去叉麻雀的,所以不能多坐了,我与你明日会罢。”宝玉叮嘱道:“ 奴明朝端整好仔酒菜,为仔别格事体,推头申大人差我哪哼哪哼勒勿来介?” 趋贤道:“ 你不用叮嘱得的,明晚连申大人都请在内,怎么推他身上不来呢?况且是你请我,我借此要摆摆款的,即使有天大的事情,我肯啥得这台酒吗?” 这几句话,引得宝玉、阿金等莫不掩口胡芦,好得趋贤的面皮极老,漫说是笑他,即指着鼻头骂他,他也不要紧的,所以并不再言,匆匆的去了。当日两下均无书说。
到了明天下午四点钟,趋贤同着两个朋友先来,一位叫沈逸民,排行第三,嫖界中都叫他沈三的;一位就是从前同胡士诚来过的赵完璧。宝玉陪着闲谈。趋贤忽虚摆架子道:“可惜此刻只有三个人,不然,倒可以叙一桌麻雀,解解闷呢。”逸民接嘴道:“与其叉麻雀,倒不及清谈的有趣,况小弟素不擅长,就再来了一位,这桌和也碰不成的。” 趋贤听了,连说“是极是极”。
宝玉道:“ 唔笃横势勿碰和,奴有一句闲话,要细细教问问 来。”趋贤道:“ 你问我,我晓得的,不论什么事,都肯告诉你的。你说你说,我在此洗耳恭听了。”宝玉微笑一笑,方问道:“申大人常常勒金小红搭,到底搭小红阿有啥花头介? 终晓得底细格 。” 趋贤道:“ 我的宝玉先生吓,你是个聪明人,怎么忽然蒙懂起来?你想申大人与小红,若没有一些花头,他什么常在小红家呢?这个道理不言而喻,无须向我细问的了。”宝玉道:“阿呀,格套事体,啥问勿得格佬?奴倒偏要问问勒 。”趋贤道:“你既然一定要打听,我索性尽数告诉了你罢,他们两个人,现在亲热异常,所以前天申大人同我商议,要把小红娶讨回来,托我做媒,去说这件事。我因这两天没工夫,故还未开过口呢。”
那知这几句话,在宝玉听了,本属无关紧要,但不过晓得这个主顾,早被小红占定,别人难以争夺的了。不防坐在旁边的沈三,已经面皮紫涨,酸气直冲,忿忿的欲言又止。宝玉却未留神,而趋贤说过之后,忽然想起沈三也做小红的,且情深啮臂,与寻常泛泛者不同,自悔失言,回头见沈三这副形景,只好当作未见,向着沈三说道:“ 这件事情,确是真的,我本欲告诉三兄,却巧宝玉此刻问我,我所以直言不讳呢。”
沈三听了,一心恨着申观察夺我所好,因此沾染镇江风味,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既而定了一定神,暗想此事尚未开谈,或者可以挽回,只要小红不愿从他,即申观察也难以强成的,但须有一个能言舌辩之人,打动了小红的心,方能破坏他们的事体。然我许多朋友之中,惟趋贤最善词令,虽是申观察信用的人,与我却是至交,知道他的脾气,一生所好的,无非黄、白两件东西,有了这个,不论何人托他,他都当作主人看待,赤心去办的;不然,即是主人差他做事,他不过当面答应,背后仍将此事搁起,催他也没用的。今他把细情实说,大约主人没有许他好处,抑或所许谢仪太薄,有意在我面前详述,要我央求于他,也未可知。我何弗就此与他商恳,重重酬谢,先给些甜头与他尝尝,待事成后加倍酬劳,谅他决无不肯的。打定主意,方开言道:“承蒙老兄关切,足见朋友交情。弟所以愤愤者,并非怪着老兄,请老兄勿疑。” 趋贤不等他说完,便答道:“我怎么会疑三兄见怪呢?况这事又不是我要做,小弟断不这样夹切的。” 沈三又道:“ 我有一句不情的话,要奉恳你老兄,你如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