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此招摇过市,卖弄时髦,欲使京城中公子王孙、富商贵客,人人知道他的名誉,是上海第一等美妓,即或旧好未逢,亦可新盟重订,既无虞资财之缺乏,且能卜囊橐之充盈,一举两得,无过于此。故前人有七律一首,以志宝玉在京所作之事。其诗曰:
鸾飘凤泊觅鸳俦,雌雉飞来牡欲求。
不作羝羊藩自触,竟同狡兔窟先谋。
鹊鸟暂喜双星渡,猿马难将两意收。
恨煞子规声夜送,伯劳飞燕各归休。
是诗寓意,谅看官们定能剖解,无烦在下分说的了。
且表当时宝玉梳妆已毕,换好衣裙,又等阿金、阿珠扎扮停当,方命茶房叫了一乘彩蓝呢红拦脚的中轿、两乘元色布小轿来,早已是日将晌午,宝玉遂即同着阿金、阿珠上轿前往,交代了轿夫去处,一径向同乐戏园而来,惹得街市上的人,一个个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为因宝玉头上的插戴、身上的穿着,件件是上海新式,光华夺目,彩色动人,与北京妇女装束判若天渊,所以万目攒视,都向着轿中指点,甚至有几个看出了神,口中不住的高声喝彩。这班大半是风流浪子,以及下流社会之辈,致有此穷凶极恶的形状,好像吃得着、看得饱的,随来随去的睁瞧。至于上等的富商贵介,与那有品行、有年纪的人,始而迎面看了,或猜是宦家姬妾,或疑是富室娇妻,惟内中阅历深的,到过南边几次,却知是时髦的红倌人。既而大众留心,见了轿背后插着大红名片,刻着胡宝玉三字,足有碗口大小,俨然是一位翰林公,无不掩口胡芦,方晓得他是南部烟花中人物,非北地胭脂可比,故有此绝顶奢华之景状。若下等的凡夫俗子,还道他是翰林的夫人,你想好笑不好笑吗?宝玉有此一番做作,果然哄动了京师,现下暂且慢表。
但说宝玉等的轿子在人丛中挨挨挤挤,好容易出了大街,穿过了两条胡同,略略清静了些。及至将近戏园,又是一番拥挤,方才到了同乐门前。三乘轿子歇下,阿珠过来搀扶宝玉,同阿金相将而入,案目引领至包厢中坐下。其时刚正开台,台下各看客一见宝玉这副打扮,俱向上引领而望,连戏都不看了,只在那里谈论。宝玉一任他们观看,大有旁若无人之概,阅过戏单,果然今天没有十三旦的戏,心中究不甚快,所以勉强看了四五出,虽觉戏中音律远胜春申,然行头平常,殊难动目,况十三旦又不上台,我何必多坐在此?不如早些回去,明日再来探访罢。所谓醉翁之意不在酒。约摸看到三下多钟,便与阿金等退出戏园,上轿而返。依旧一路挨肩擦背。行至半途,宝玉见迎面来了一乘大轿,轿前一顶单头红伞,有十几个跟随护从人等,知是一位大官府,自己的轿子连忙避在一边,让他们官轿过去。那官轿抬至临近,宝玉定眼细看,原来轿中坐的那位大人,就是从前在广东认识的。正是:
窃幸街头逢旧识,好从辇下播香名。
要知是那一位大人,下回即行奉告。
九尾狐
第四十六回 出谷迁莺有人相助 守株待兔他客先邀
话说宝玉往戏园观剧,未见十三旦上台,只得怏怏而归,俟明后日再来探访。行至中途,忽见对面来了一乘大轿,轿中那位大人,远望却不甚清楚,及至切近,相距不过丈余地步,宝玉定睛细视,原来不是别人,就是在广东相交的伍大人。但他有跟随护从等众,未便在轿中叫应,只向着他点头微笑,聊以示意而已。是时伍大人也见宝玉,心中甚为诧异,怎么他也在京?若说不是他,为何向我点头微笑呢?始而未免有些狐疑,继而轿子过去,又见小轿中阿金、阿珠两人,方知确是宝玉在此。但想起他曾经背我私归,太无情义,我何必再去恋他?然今见他含笑示意,并无一毫忸怩之色,或者当日我去办赈,他忽生出事故,不及等我回来,也未可知。如此一想,则我当原情略迹,若决意拒绝,翻显得我无情义了,不如命人探明他的寓所,与他会面一次,细细察其动静,辨其是非,然后再定行止,岂不妙哉?不言伍大人在轿中定了主见,径回公馆而去。
仍说宝玉见了伍大人,虽未通语,而眼角传情,料他必然前来访我,即使当面见责,我自有言语解释前嫌,令他入我牢笼,我好借他以彰名誉,而博万千缠头之掷。不然,我在京城费用更奢,所带资斧恐不够一年挥霍,势必至坐吃山空,进退维谷,那时即与十三旦交好,难道好向十三旦告贷吗?到了这个地位,始想补救之法,只怕来不及了。况我吃惯用惯,手头极阔,稍有不足尚难舒展,若靠人津贴,仰人鼻息,即十三旦爱我养我,要我琐屑经营,主持中馈,效学那柴米夫妻,天天管理开门七件的事,我亦断断不能。然则像我这样,十三旦怎能养得起我呢?故为今之计,譬如做一件衣服,伍大人做了面子,我可以敛取人财;十三旦做了夹里,我可以永图欢乐,一居其名,一享其实,而我独优游于二者之间,人财两得,名实兼收,即久居于此,有何不可?此际宝玉的念头单从好一边着想,虽起初果得如愿,此往彼来,真有朝朝寒食、夜夜无宵之兴会,那知乐不可极,欲不可纵,一年以后,事竟有大谬不然者,宝玉如何想得到此?现下我且慢表。
但说宝玉回转客栈,并不说出自己心事,单嘱咐阿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