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车上的人看不十分清楚,好像维忠同三三模样,却不好叫应他,谅必他们也陆续来了。及至到了味莼园门首,前后的车儿齐齐停下。杨四先跳下车,见前面车上下来的果真是维忠、三三,连忙招呼。还有一部车,是梅道卿与李巧玲的,不及叫应,已先进园去了。其时黛玉也下了车,与三三相见,携手同行,跟着杨四、维忠进了园门,并不十分曲折,两旁树木遮荫,都是经冬不凋的松柏,好得今日天气尚暖,不觉得寒风凛冽。一行人走进那所洋房,见梅道卿、李雨泉、胡士诚三人,与李巧玲、王逸卿、沈月春三校书先已来了,都坐在那里讲话。杨四即忙过去相见,道卿等早已起立,彼此拱一拱手,杨四先说道:“各位来得甚早,小弟来迟,实在抱歉得狠。”道卿道:“我们都是至交,论什么迟早呢?况且今天我们公份,是专诚请四兄的,极应该早些来恭候。”这几句话尚未说完,被维忠止住道:“ 不用说了,令人听得不耐烦。今天那个说客套话,少停喝起酒来,罚他二十大杯。” 道卿与杨四方才不说。大家坐下,李巧玲等四位校书却陪着黛玉聚谈。不一时,黄芷泉、顾芸帆、侯祥甫、吕桂全、蔡谦良、单趋贤、关武书等,与陆月舫、陆昭容、吴莼香各校书先后均到,都同杨四见过。维忠一看客已来齐,就向杨四说道:“ 我们趁早摆席罢,以便大家尽兴。” 杨四道:“ 狠好,狠好,此刻也不算早了。” 于是维忠唤进一个值园的人,交代道:“ 新新楼的酒菜可曾来吗?” 值园的道:“来了许久,在那里等呢。” 维忠道:“ 一共三席,你就在这里摆罢。”值园的诺诺退下,唤来了几个人,登时把酒席摆好。 维忠请众人入座,众人仍推杨四坐了第一位,方各依次坐下。一席是杨四、黄芷泉、顾芸帆、侯祥甫、梅道卿、柳维忠六位;一席是李雨泉、吕桂全、蔡谦良、胡士诚、单趋贤、关武书六位;还有一席,是林黛玉坐了首位,以下李巧玲、李三三、王逸卿、陆昭容、陆月舫、沈月春、吴莼香等相陪,计共八位。吃过了两巡酒,道卿向众人说道:“今天虽有七位校书,只算得是陪客,以外还须多叫几个局才是,不知众位高兴吗?” 众人点头答应。维忠道:“ 小弟执笔,请众位说罢。” 就唤值园的端整了纸笔,立刻写将起来。杨四叫了左红玉,芷泉叫了金文兰,芸帆叫了顾阿南,祥甫叫了吴慧珍,道卿叫了吴新宝,雨泉叫了范彩霞,桂全叫了吕翠兰,谦良叫了张小宝,士诚叫了张纯卿,惟趋贤、武书两人没有叫处,维忠代他叫了两个,一个叫李佩兰,一个叫金赛玉,自己写了王莲舫。一一写毕,交与值园的分头送去,不表。
仍说杨四席上,黄芷泉忽然高兴,与杨四、维忠说道:“此地到那边去叫局,相隔得甚远,须等好一回才来,不如先行一个酒令,助助兴儿,免得吃闷酒等他们来了。” 杨四问道:“ 请教这个酒令怎样行法呢?倘然容易的,还可以将就;设或不容易的,则小弟不通文墨,只怕要贻笑大方了。”维忠道:“四兄且慢谦逊,待问明白了再讲。”芷泉道:“我这个令,极是容易的,不过消消酒、解解闷罢了。只须说一句古诗,内中嵌一个字,这个字飞到何人,即是何人吃酒;再飞一句,也是这样。两席都可行到,譬如四兄是第一位,武书兄就是第十二位了,两席并算,必须十二人全行说过,方始收令。如有人说不出诗句,或罚酒两大杯,或说一个笑话,始准托别个人代说作为交卷。照这样行法,岂不最省事吗?” 维忠道:“这个令尚可勉强行得,只是嵌着什么字呢?若然生僻的字,那就难了。”芷泉道:“据我愚见,今日专请四兄与如夫人的,不如嵌一个‘玉’字罢,众位意下如何?” 众人听了,想了一想,尚不十分的难,也就允了。道卿道:“请芷翁起令罢!” 芷泉道:“如此有占了。” 把令杯一饮而干,念道:
蓝田日暖玉生烟。
顺手点了一点,却是维忠接令,维忠饮了一杯,念道:
衣袖犹沾玉案香。
念毕,指着士诚说道:“你去接令罢。”士诚把酒饮尽,略想一想,念道:
我是玉皇香案吏。
挨着武书,武书道:“我连《唐诗三百首》 都没有读过,叫我怎么说得出呢?还是说一个笑话罢。” 维忠道:“你说笑话也好,只不许说《 笑林广记》上的老笑话,方能算数;不然,仍旧要罚酒的。” 武书道:“ 晓得,晓得。我说有一个乡下人,听说医生挂牌叫做‘ 悬壶’,他就切记在心。后来儿子生病,他到城里来请医,要寻挂壶的所在。找了半天,方到一条大街上,见一家门首挂着一个圆幌子,却画着一把酒壶。那乡下人喜出望外:‘原来也被我找着了。’即走进那爿店问道:‘这里可是郎中先生吗?’店中人道:‘你又不是瞎子!我们是清教真门,牌子上明明写着,怎么问起医生来呢?’ 乡人道:‘ 你既不是医生。为什么要冒牌,悬着这把壶,卖这个补身牛肉汁呢?” 说罢,众人笑了一笑。武书央芸帆代说一句诗,芸帆念道:
古剑终腾切玉光。
数了一数,该是道卿接令了。道卿饮了一杯,用手向雨泉一指,念道:
天上玉堂森宝书。
雨泉接令,不加思索,把酒干了,方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