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么样了。”秋谷听了,料想是真,因子日间兰芬和他虽然没有交情,却是相待甚好,现在听他死了,不觉有些心中酸酸的不忍起来,便又问春树道:“你可晓得他是什么毛病,就死得这般快当?”春树道:“我也弄不清楚。好像听他们说发痧刚好,夜间留了一个客人,登时反复,霍乱吐泻的发作起来,不到一天功夫便断了气,却不晓得究竟如何?”
秋谷听了,便拉贡春树作伴,要同到兰芬院内去看看那班债主怎样的开销。春树应允,立刻同出栈门,到兰芬住的大洋房来。走到门口,只见有一个印度巡捕立在门内,那出进的人纷纷不绝。秋谷便同着春树纵步登楼。往日间走上楼梯,便有娘姨应客,雏婢呼茶,青琐回灯,湘帘卷月,真个是桃花门巷,杨柳楼台。如今章秋谷走上楼来,那些旧日的娘姨大姐一个不见,鼻观之中,只闻得一股纸钱灰气直逼进来,那里还有什么花香人气?正是:
风月依然,倾城何处?惆怅昙花之影,燕子楼空;凄凉倩女之魂,华清梦醒。
秋谷忍不住一阵心酸,勉强忍住了,走到房内,见大床上的帐子已经卸去,直挺挺的躺着陆兰芬,那生前如花如玉的丰神,宜喜宜嗔的态度,不知往那里去了,只觉得口开目闭,形状怕人,身上直穿着一身半旧的竹布衫裤。秋谷别转头去不忍再看。房内的衣橱、箱子一齐贴着封皮,客堂内有一簇人在那里纷纷议论。有一个人把一本账簿摊在桌上,在那里不知写的什么,想就是兰芬生前的债户了。
秋谷正在徘徊感慨之际,忽见人丛内挤出一个人来,把秋谷一把拉住,大哭道:“二少,耐看看难末叫我那哼?”秋谷吃了一惊,急看时,原来就是陆兰芬的亲生娘,泪流满面,头发蓬松。秋谷见了也不禁恻然,只好将就安慰他几句。兰芬的娘哭道:“俚耐刚刚死得勿多辰光,就有几化格债户同仔巡捕房里向格人赶得来,一塌刮仔格物事,才上仔封皮,动也勿许倪动,说是要拍卖仔洋钱替俚还债。故歇洋钱末呒拨,借也无借处,叫我那哼弄法?”说罢又大哭起来。秋谷心上十分酸楚,只得对他说道:“兰芬生前虽有许多亏空,要拿他的衣裳首饰拍卖抵偿,却照例要另外留出一分作为治丧的费用。事已如此,你也不必这样伤心,我们一班和兰芬素来要好的人,只要可以帮忙的地方,没有不尽力的。”说着便向身边取出一卷钞票,点了一点;又问贡春树身边可有钞票,春树连声说:“有。”便也取出一卷来递与秋谷。秋谷接过来看一看,检了几张,和自己的合成一百块钱,把余多的仍旧还了春树。正是:
红颜薄命,伤心天宝之歌;黄土埋香,肠断真娘之墓。
要知后事如何,但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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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回 章秋谷惊散野鸳鸯 霍春荣排演花蝴蝶
却说章秋谷闻得兰芬病死,甚是凄然,拉着贡春树同去看他。遇见了陆兰芬的亲生娘,拉住秋谷放声大哭,秋谷十分不忍,给了他一百块钞票,叫他凑着使用。
兰芬的娘千恩万谢的接了,又道:“倪囡仵活浪格辰光,客人笃来来去去,格末叫忙;故歇俚死仔是,格排勿要面孔格客人,勿要说啥帮倪格忙,连搭仔欠来浪格局账,一塌刮仔漂脱。像耐二少实梗好人,故歇陆里再有呀!”秋谷听了,转觉心酸,痛紫玉之成烟,感华年之似水,彩云易散,情海难填。再想起自家的际遇来,身世飘零,江湖落拓,阮步兵驱车痛哭,李谪仙酒肆逃名,登广武而欷歔,望中原而叹息,易求骏足,难遇孙阳,把自己的一腔抑塞一齐都提上心来,再也存身不住,急急的同着春树下楼。
兰芬的娘还想挽留,秋谷那里肯住,一路出了大门,对着春树叹口气道:“这就是他们名妓的下场,真是不堪回首。想那陆兰芬在生时节何等锋铓,差不多些的客人倒反要仰承他的颜色。他的枇杷门巷差不多竟像个督抚衙门,车马如云,往来不绝。只为他吃惯了堂子饭儿,做不来良家妇女,倚仗自家的色技不肯嫁人。这般的一个有名妓女,今日之下却弄得这等的收场,真是可怕!”说着不觉得言下怆然,春树也叹息不已。
一面走着,顺路到迎春坊金小宝家,和他说明要去苏州的缘故,一礼拜就可回来。金小宝初时不肯,后来经秋谷帮着解说,方勉强应了,但向春树道:“耐去仔要豪燥点来格嗫。倪也无啥闲话,来勿来听耐自家格良心。”春树连连答应。
秋谷又讲到兰芬死后的情形。金小宝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免不得挥下几点泪来。秋谷又道:“他若趁着方子衡没有回去的时候,安安稳稳的嫁了他,不要一味地乱敲竹杠,如今死了倒也博得些儿死后的风光,不至于弄到这般地位。可见你们吃堂子饭的人总以嫁人为是,只看陆兰芬这样的收场,也该觉悟回头,惊心动魄。
你想做男人的沉迷不醒,尚且每每弄得荡产倾家、身名扫地,何况你们是个倌人?“
金小宝不等说完,便截住道:“耐格闲话自然勿错,不过倪想起来,各人有各人格打算,倒勿在乎嫁人勿嫁人,只要自家有点主意好哉。倪格排人要嫁起人来,格末叫讨气。唔笃去想哩,好好交格人家,啥人肯讨格倌人转去做大老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