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付定银只怕不够。”
宋子英道:“定银不拘多少,就少些也不妨,明天我同你先去看一趟房子,再付定银可好?”萧静园点头应充。宋子英又和秋谷说明,要请他同进城去,秋谷也答应了。当下席终之后各自散去。
到了明天,果然宋子英同着萧静园来约秋谷一同进城。萧静园看了房子也说甚好,便问秋谷要付多少定银。秋谷道:“这个不拘多少,听凭尊便就是了。”宋子英一口答应,先付一千银子定洋,约定日期照付,暂交秋谷代收,萧静园也就应了。
三人仍旧一同出城,萧静园因要到钱庄去照验汇票,就在半路分头自去,秋谷只同了宋子英一起出城。
隔了两天,约付定银的日期到了,只见宋子英走来说道:“这两天那位萧公同着汪慕苏甚是奇怪,看他心神不定,好像一刻都坐不住的一般。昨天晚上没有回来,临走的时候我还问他,应付的定洋明天怎样,他说已经预备,只要去划好了票子送来。今天到这个时候还不回来,我倒狠替他们耽着心事,不要他们两个土地码子到各处混跑,闹了什么乱子出来,这可不是顽的。”秋谷道:“他们虽然初到苏州,料还闹不出什么乱子,你只顾放心。”
正说着,已见萧静园走了进来,子英埋冤他道:“你怎么这样的忙法?昨天没有回来,今天直到这个时候方才回栈。不知你在那里耽搁了一夜工夫?如今也不必说了,前天说的定洋怎样,票子可曾带来?”萧静园听了,低着个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宋子英连问了几遍,不见萧静园答应,十分诧异起来。秋谷也觉得不解。宋子英立起身来,逼近萧静园的身旁再三追问,方见他无精打彩,丧气垂头,一付不高兴的样子。宋子英看了,明知事有蹊跷,越发逼住了问他。萧静园起初还不肯说,后来被宋子英追得急了,方才叹一口气道:“不必说了,总是我自家不好。忽然一时高兴,和他们赌起钱来。一夜工夫,输了一千九百多两银子,把带来的两张汇票一齐输掉,定钱是付不成的了,只好随后再想法儿。”宋子英还没有听他说完,直跳起来道:“怎么说,你一夜工夫输了一千九百两银子,你在此间没有认得的朋友,怎就有人合你赌钱,又怎的会输这许多?你且说说我听。”此时秋谷在傍听了,也不觉惊心,便侧着耳朵听他说些什么。萧静园料想隐瞒不过,只得实说道:“我原不认得这一班人,多是汪慕苏的朋友,还有几个是钱庄上人。昨日他们雇了一号灯船,请汪慕苏去游虎丘,连我请在里头。他们一班人闹到晚上,高兴起来,便约我们二人同赌,我同汪慕苏不合一时答应了他,胡乱入局。起先原是想赢的,不料入局之后,有输无赢,输到后来,大家发起火来,便一百两、二百两的重打,不到半夜,把两张汇票一齐输得精光。你想这件事儿如何是好?若是我自家的钱,输掉了也还罢了,偏偏都是东家的银子,叫我带到苏州和他办事,如今输得两手空空,叫我怎生设法?”萧静园一头诉说,急得满头是汗,那面上的形景做得甚是为难。宋子英听了,连连顿足道:“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如今银子已经输得精光,还有什么法儿可想!你自家想想,可怎的对得起人?”萧静园听了,那里答应得出来,默默无言,逼得面红颈赤。
宋子英又想了一回,问萧静园道:“你们还是赌的牌九,还是赌的摇摊?怎会输这许多,不要你寿头寿脑的去上了别人的当罢?”萧静园道:“赌的不是牌九,也不是摇摊,他们说起来叫做什么‘抓摊’,是用一把棋子盖在茶碗里头,叫人打的。”宋子英道:“做庄的人可是随意抓一把棋子,把茶碗合在上边,那茶碗上横搁一只筷子,等你们大家打定,再把茶碗移开,用筷子拨着棋子的多少,可是这样的赌注么?”萧静园道:“一些不错,正是这个样儿。”宋子英把桌子一拍道:“如此说来,你果真上了别人的当,冤冤枉枉的去送掉这许多的钱,真是糊涂到极处的了。”萧静园听了,有些疑疑惑惑的,不肯相信道:“据我看来,这个抓摊里头,不见得做得出什么手脚。况且这一班人都是汪慕苏的朋友,料想不至于做弄着他,若说是汪慕苏串同了别人前来哄我,我看慕苏虽不是一定什么正人君子,但他是个有钱的人,决不肯做这样的事情。更兼他昨天晚上比我输得更多,那里做得出什么花样?我劝你不必疑心,不过我的运气不好,所以输这许多罢了。”宋子英冷笑道:“你这个人真是二十四分的糊涂,自己输了银钱还说没有上当,天下那有这般痴子!你还当汪慕苏的一班朋友都是好人么?他们遇着了你们这一对寿头码子,不弄你们的钱,却弄那个的钱?难道他们做了这行翻戏的生意,喝西北风不成?”
萧静园听了似乎觉得有理,便有些半疑半信起来。还未开口,宋子英又道:“说起那汪慕苏来,自然不是有心做你,但他的为人比你更加无用,自己已经输得一塌糊涂,还能来照顾你么?你说抓摊里头做不出什么手脚,待我细细的说与你听。
他不是做庄的时候,要拿一只筷子搁在茶碗的底面么?这就是他们的暗号:用一个指头拈那一根筷子,便是做的幺门;两个指头,便是二门;三门,四门都是一样。
他们一班同伙的人在旁看了,自然领会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