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至尾一字不遗,细细的说了一遍。章秋谷恍然声道:“原来又是王云生这个奴才。”陆仲文不晓得这件事情,急问:“王云生是谁,和你有何嫌隙?”章秋谷约略把夏间的事情说了几句。陆仲文方才明白,却咬牙恨道:“原来他们是来算计我的,我还把他们当着好人。不亏你提醒了我,几乎上了他们的大当。”秋谷道:“如今也不必说了,他们既然认罪服输,我们又没有输什么钱,让他们走了罢。”宋子英等三人听了,好像逢了郊天大赦一般,免不得谢了秋谷一声,穿好了衣裳就要上岸。秋谷又叫住他们道:“你把方才赢我们的钞票,仍旧彼此掉换,我也把银票还你。”说着,便把一真一假两张银票取了出来给还了他们,仍把自己钞票收回。
正在掉换,忽见房舱内走出三个倌人。原来就是宋子英等叫来的局王黛玉、陆韵仙和金宝珠。他们一班倌人坐在后舱,把前舱的说话听得明明白白,晓得宋子英等三人是个倒脱靴的赌棍,王黛玉等就吃了一惊,想着自家的局帐恐怕有些不妥,又听得秋谷要释放他们上岸,更加着急,一齐拥了出来,每人拉住一个不放。只听得王黛玉先开口道:“宋大少,倪一径当耐是个好客人,局帐洋钱拨耐欠仔几化,故歇勿壳张耐是实梗样式。唔笃赌铜钱勿赌铜钱,生来勿关倪事,倪也勿好来管唔笃格事体;不过倪搭格局帐洋钱,阿好请耐开销脱仔,省得倪叫人到栈房里来哉。”
陆韵仙和金宝珠也是一般说法。宋子英满面通红,勉强说道:“现在又不是年,又不是节,收什么局帐!况且我又不是不来,停回到你院中再说。”王黛玉冷笑道:“宋大少,勿是倪来里说望门闲话。倪堂子里向名气要紧,耐宋大少阿好去照应仔别人罢,倪格局帐洋钱末,请耐开销脱仔,勿要晏歇点弄得大家难为情。”宋子英被他逼住了,开不出口来,待要发作,又怕章秋谷要帮着他们,待要赌气照数给他,又舍不得这许多的钱。正在迟疑不决,果然秋谷开口问王黛玉道:“他一共欠你多少局帐?”王黛玉急应道:“说起来是也无啥希奇,一塌刮仔勿到一百洋钱格事体。”
秋谷听了道:“这也不多。”又问金宝珠和陆韵仙时,每处不到五十块钱,合来也只有二百块钱上下,秋谷便向宋子英道:“一共二百块不到,你们料想也还拿得出来。他们堂子里头吃亏不起,你拿一百六十块钱出来,待我和你们分派。”宋子英听了虽然心痛,却是不敢不依。只得凑了一卷钞票出来,交与秋谷。秋谷接过,点了一点,分作三注,向王黛玉道:“你的局帐拿了八十块钱,他们两个合分八十,所差已是不多,也不必计较了。”王黛玉接了钞票,甚是感激,一同谢了又谢,方才放了宋子英等三人,回身坐下。宋子英满面羞惭,满心懊恨,同着萧静园、汪慕苏两个抱头鼠窜的上岸去了。这里船上的章秋谷同陆仲文叫船户把船回到阊门,分头登岸。
章秋谷倒贴了一天的船钱,又在苏州等了两天,贡春树已经来了。秋谷因他来得迟了,不免埋怨他一番,立刻收拾行李,发上上海轮船。章秋谷又到金媛媛处把局帐开销清楚,辞别了陆仲文和方小松。金媛媛却一直送到船上,嘱付了无数的话儿,无非是要叫他就来的意思,直至将要开船,小火轮的气筒鸣鸣的连放了几遍,方才上去。正是:
未免有情,芳草天涯之路;谁能遣此,销魂南浦之歌。
只说章秋谷和贡春树上了轮船,在船上没有什么消遣,把宋子英这件倒脱靴的公案细细的讲给贡春树听。春树抚掌称快,又道:“我正在疑惑,怎么不见宋子英,因为你匆匆促促的上船,没有工夫问你。原来我走了不多几日,出了这样的一件事情。但是那王云生吃了你两场亏苦,冤家结得更深了一层,以后倒要防备他些才是。”
秋谷道:“这样酒囊饭桶的奴才,难道我章秋谷怕了他么?”春树道:“不是这般说法,蜂虿有毒,那里防得尽许多?总是小心的为妙。”秋谷方点头称是。
过了一夜,不到七点钟,轮船已到码头。秋谷起身上岸,便拉了贡春树同住吉升栈,春树自然应允。秋谷到得栈房,当差的接着,开了房间。秋谷进房坐下,恰好对面有个客人走了,空了一间禄字官房,秋谷便叫茶房把春树的行李搬到对房安放。坐不多一会,当差的送上一搭名片来,还有几封别处寄来的信,秋谷一一看过。
当差又送上几张倌人名片,秋谷看时,见也有陈文仙的,也有张书玉、陆畹香的,惟有林黛玉的名片最多,竟有七八张光景。秋谷诧异起来,问当差的:“怎么林黛玉的名片有这许多?”当差的回道:“这林黛玉自己来过两次,又天天叫人到栈内来打听少爷几时回来,说有要紧的事情要和少爷商议。再三再四的分付家人,少爷一到上海,立刻要请少爷过去。也不晓得有什么事情。”秋谷听了甚是疑惑。暗想:“黛玉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和我商议?少停且去看他一趟就晓得了。”
章秋谷离了上海已有十几天,少不得要出去拜拜客人,会会朋友,料理些未了的事情。又到辛修甫、王小屏等各处去了一转,倒整整的忙了一天。辛修甫见秋谷回来,心中大喜,急急的问他办的事情怎样?秋谷也不隐瞒,细细的向修甫说了一遍,修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