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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九尾龟-清-张春帆-第163页

不知为底事,眉黛蹙湘烟。
  自画檀蛾浅,梳妆拟大家。
  风前停玉佩,天上驻云车。
  宛转回鸾袖,逡巡换绣鞋。
  娇羞扶不起,妒煞海棠花。
  箫管送星蛾,天孙意若何。
  轻风吹鹊驾,微雨渡银河。
  红泪阑干湿,矜持宝靥酡。
  欹斜偎画烛,未敢展双蛾。
  灯火拥楼台,端详宝扇开。
  双痕留晕脸,羞态压蛾眉。
  嫁得乘龙婿,应怜倚凤才。
  蓬山应早到,玉漏漫相催。
  微觉口脂香,春风夜正长。
  寻声轻唤婢,背影暗窥郎。
  侧坐犹低首,迟徊末卸妆。
  却嫌红烛下,夫婿太轻狂。
  背人无语处,睡意已惺忪。
  玉箸啼痕浅,鲛绡腻粉红。
  牢钩金屈戊,稳放玉玲珑。
  春梦迷何处,蓬山十二重。
  妆台携手立,私语嘱殷勤。
  未必檀郎信,还防侍婢嗔。
  低鬟时敛笑,凝睇更含颦。
  珍重罗帏里,还疑梦里人。
  此夜最魂销,银屏倚素腰。
  钗光和影颤,春色泥人娇。
  惆怅温家镜,徘徊弄玉箫。
  怜他孤馆客,坐听雨潇潇。
  再说辛修甫自从办了这桩喜事,倒整整的忙了半月有余,好容易才得料理停当,仍旧和章秋谷、王小屏等一班朋友天天来往。这一天,到了午后三四点钟,大家到陈文仙院中去寻章秋谷。寻到了秋谷,彼此谈了一回,秋谷就同着辛修甫、王小屏二人到一品香去吃大菜。陈文仙听了也要同去,秋谷答应,叫他随后就来。
  三人一同到了一品香,占了一间房间,恰好开出去就是洋台,甚是轩爽。秋谷和修甫随便坐下,谈了一回,听得隔壁房内的客人,高谈阔论的十分热闹,还夹着些馆人的燕语莺声。章秋谷留心听去,只听一个人的声音说道:“你们都说日本妇女的面貌甚好,然而我却不爱他。你想他们身上穿着一身和尚一般的衣服,脚下又踏着一双高低不平的木屐,走起路来踢踢跶跶的像个什么”所以我在东京的时候,我始终没有陪着你们到堂子里头去过一趟,就是这个缘故。“又有一个人接着说道:”我们中国妇女的打扮实在娇淫得狠,不要说是别的,你只看他们缠那一只小脚,走起路来,好似那出水荷花,随风杨柳,不由得令人魂魄俱销。中国的人,都是把些有用的精神消磨在一班妇人身上,那里还做得出什么事业?你看他们这样的小脚,缠起来不知吃了许多痛苦,费了如许工夫,却只供得一班嫖客的玩具。“说着,忽听见倌人的声音嚷道:”勿要嗫,啥实概介?“
  章秋谷听了他们起先的一番说话,晓得定是一班出过洋的留学生,听到此处忍耐不住,便立起身来走到洋台上面,隔着玻璃窗看去。只见三个穿西人服式的少年,一式的都戴着金丝边眼镜,三个留学生倒叫了六个倌人。更有一个留学生把一个倌人抱着坐在身上,一手在他胸前乱摸,丑态百出。那倌人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开,只把他急得满面通红,口中“阿唷阿唷”的喊个不住。又有一个把个倌人的粉面双手捧住了,不住的在他脸上乱闻乱嗅,那倌人躲闪不过,急得几乎要哭将出来。其余的倌人见了,恐怕连累到自家身上,有的背过脸去暗笑,有的立起身来走开。秋谷见了他们这个样儿大不入眼,冷笑一声走了开去。辛修甫也在后面看见,跟了过来,一同倚在栏干上低头俯眺。辛修甫叹息道:“留学生是最高的人格,怎的现出这样的怪像来?这一班人真是那留学生中的败类。”
  秋谷此时心上十分作恶,听了辛修甫的说话,由不得惹起他的议论来,大声说道:“你还没有晓得,我们中国的人,只有留学生的人格最高,亦惟有留学生的品途最杂;不论什么娼优皂隶,只要剪了头发,穿了一身洋装,就可以充得留学生的样子。你道这班留学生将来有什么用处么?他开口革命流血,闭口独立自由,平日之间专会吹牛皮说大话,不论你是个什么人儿,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好像为了同胞的国民,真肯把自家的身命当作牺牲,去供那野蛮政府的刀锯鼎镬;其实到了那要紧的时候,不要说是叫他流血,就是在公堂之上轻轻的打他几下手心,他也要吓得屁滚尿流,汗流浃背。”
  章秋谷说到此处,听得隔壁的门窗一响,那三个留学生一齐走了出来,走得皮靴声响咯支咯支的,也到洋台上来。却是一个个怒容满面,似乎已经听见了章秋谷的说话一般。辛修甫回头一看,晓得他们已经听见,那班留学生的性情,无论什么事情别人做不出来的,他都做得出来,便把章秋谷的衣服拉了一把,叫他不要再说的意思。那知章秋谷本来脸向那边,没有理会,况且他向来胆大,那里顾得这些,接下去大声说道:“虽然他们里面也有一两个好人,看得清时势阽危,担得住支那全局,却是这样的人一千个里头恐怕还拣不出一个,倒有九百九十九个是这般的斯文败类,凉血畜生。”章秋谷正在说得高兴,还要说下去的时候,忽然那边的留学生内走过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来,立在章秋谷面前。秋谷眼光一闪,早看见就是隔壁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