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的心上总是放他不下,连我自己都不明白。”
正说着,只见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上楼来,穿着一身淡湖色洋纱衫裤,上身却衬着一件杨妃色汗衫。梳着一条乌光漆黑的油松大辫,一双天然脚穿着一双皮鞋,好像个女学生的打扮。倒生得眉清目秀,齿白唇红,一张圆圆的脸儿,不施脂粉,素净非常。手里头拿着一个筠篮,篮里头装着无数的鲜花,香风扑鼻。原来是卖花的苏州阿七。阿七走进房来,见了章秋谷,笑微微的叫了一声:“二少爷。”对着文仙道:“奶奶,今天要买些花不要?”文仙素性最爱花的,便拣了一个茉莉花球和一条茉莉花条,又拣了几剪珠兰,几剪白兰花。阿七便坐下来七搭八搭的和文仙扳谈,文仙却不甚理他。忽然蛾眉一皱,颊上的两个酒涡微微一动,便走近秋谷身旁附耳说了几句。秋谷登时喜上眉梢,连连点首。
文仙便走过去坐在一张美人榻上,招手叫阿七过来,问他道:“你在这里卖花,新马路一带公馆里头的花,一古脑儿都是你的是不是?”阿七道:“不错。这里新马路左近几个有名的大公馆,什么姨太太、少奶奶、小姐头上戴的花,都是我一个人送去的。有时自己园里出的花还不够分派。”这一来有分教:
蜂媒蝶使,偷来御苑之春;倚玉偎香,销尽温柔之福。
不知陈文仙和阿七说些什么,且看下回便知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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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回 梦巫山良宵圆好事 忆倾城名士苦相思
却说陈文仙听了那卖花阿七的话儿心中大喜,便又问道:“人寿里有一家伍公馆,你可知道么?”阿七笑道:“他家大小姐,是我买花的长主客,天天带的花都是我送去的。”文仙听了再要问时,章秋谷坐在床上连忙和他递个眼风,陈文仙便不开口,故意做着无心的样儿,和阿七说了一阵闲话,方才付了一花钱,打发他去了。
文仙见阿七已经走了,便向秋谷笑道:“如今走内线的人倒弄了一个在这里了。
但不知这条内线怎样的一个走法?“秋谷听了默然不语。文仙忽然笑道:”那个时候,你常常自家夸口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天下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人生了笪病要死,和穷人没有钱用,这两件事儿想不出法儿。除此之外,凭你再有天大的事情,你也有对付的法儿。怎么遇着了这样的一件小事,就把你难到这般田地,甚至生起病来?今天这个主意,还是我和你想出来的,这是个什么道理呢?“秋谷听了也笑道:”这个里头另外有个道理,并不是我想不出法儿。我自从那一天和他相见以后,想来想去只有买通婢仆的一个法儿。无奈我又有一般脾气,那一班低三下四的人我又不肯陪着小心和他讲话;心上总想凭着我的一身本事、全套工夫,或者不用别人帮衬,竟夫成就也未可知。那里知道提心吊胆的候了好几天,钻不着一些门路。如今说不得,只好请个帮手帮帮忙的了。“说罢自己心上算计了一回,又和文仙商量一会,定了主意。
等了一天,等得阿七来了,秋谷便和他夹七夹八的讲些闲话,问他家里头还有什么人。阿七叹一口气道:“我家里还有一个父亲,一个哥哥。母亲是早已死掉了。
父亲同哥哥两个人都是坐在家里不会挣钱的,一天倒要吃半块钱鸦片烟,只靠着我一个人卖花度日。“秋谷又问他卖花的钱可够用不够用,阿七道:”平常的时候也还勉强敷衍得过。若是天气不好,没有什么人要买花,就要过不去了。“秋谷笑道:”卖花的利息是狠好的,你何不租些空地,开一个大大的花局子呢?“阿七也笑道:”二少爷说得这般容易。我们做这个卖花的生意,连自己的用度还有时候顾不来,那里有这许多钱来开什么花局子!“秋谷道:”这个不妨。我有一件事情要托你和我帮一个忙,只要你肯答应,我借一百块钱给你做本钱好不好?“阿七只认得是秋谷有心和他取笑,面上红道:”二少爷不要取笑,我们这样的人,那里会和二少爷帮忙?“秋谷趁势抢步过去,握住他的手道:”我不是和你取笑,实在有件事儿要和你商量。“
阿七见秋谷握他的手,发了急道:“二少爷不要这样,给奶奶看了,什么意思!”
秋谷笑道:“奶奶早已走到楼下去了,你不用这般胆小。”要七听了,抬起头来看时,果然陈文仙不知走到那里去了,房里头只剩下他和秋谷两个人。阿七不觉满面通红,心中乱跳,想要洒脱了手跑下楼去。怎奈章秋谷天生神力,紧紧的握住了他的手怎肯放松?阿七挣了一回,不得脱身,只得红着脸央告秋谷道:“二少爷,多谢你放我下去罢。等一回有人走进来,看了这般模样,叫我这个脸放到那里去?”
秋谷道:“你只顾放心,包管没有一个人进来。”阿七和秋谷扭了一回,心旌大动,面上一阵一阵的红云直升起来。秋谷是个花丛老手,这些门径那有不知道的理?霎时间并蒂花开,鸳鸯梦稳。云痴雨殢,未妨瑶岛之春;李代桃僵,且疗相如之渴。
过了一回,秋谷正和阿七款款深深的讲话,忽见门帘一启,陈文仙笑盈盈的移步进来,对着秋谷和阿七笑道:“恭喜,恭喜!”这一下只把个阿七羞得红云满面,坐立不安;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