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来。如今听得舅太太提起父亲病重的事情,觉得自己一个身体没有一些着落,虽说倚着父亲做个靠山,但是一个人是说不定的;万一个父亲死了,叫自己去倚靠着那一个?想到这里,便不知不觉的长叹一声。舅太太趁势说道:“这两天,我看你总是这般闷闷的,好像有了什么心事的一般。明天我们还是到外面去散散心罢。尽着这般恹恹闷闷的,不要弄出病来,不是顽的。”伍小姐听了也无可不可的,点头应允。
隔了一天,果然舅太太哄着伍小姐梳洗停当,叫了一辆马车在门口等着。依着伍小姐的意思,要同着兄弟同去顽顽,舅太太道:“他好好的在书房读书,何必又去叫他出来?小孩子分了读书的心,将来要不肯用心读书的。”伍小姐听了觉得不错,便也不说什么,同着舅太太坐上马车,径往张园来。
到了大洋房,舅太太一眼早看见了章秋谷端端正正坐在进门左首的一张桌子上,眼睁睁的向外看着。舅太太见了,笑吟吟的送了一个眼风。章秋谷到了这个时候,方才觉得这位舅太太也在那里转他的念头,不觉心中暗笑。没奈何,只得也还他一个眼风,却细细的打量伍小姐今天的妆饰。只见他跟在舅太太后面,低着头款款行来,脸上觉得瘦了些儿。略施粉黛,淡淡的点一点胭脂,越觉得光彩照人,丰神绝世。秋谷见了伍小姐的面,不因不由的心上觉得发出一种说不出的感情来。
伍小姐刚刚走进,抬起头来已经看见了章秋谷,也不觉秋波一转,两颊微红。
暗想今天怎么这般凑巧,刚刚遇着了他。正想着,只见舅太太已经拣了秋谷身旁的一张桌子轻轻坐下,伍小姐便也一同坐了下来。凭着章秋谷目不转睛的呆看,伍小姐只是有意无意的,不狠兜搭。章秋谷无可如何,只得和舅太太眉来眼去了一回。
舅太太却十分高兴,卖弄精神,忽地立起身来,对着秋谷把嘴微微一动,又向伍小姐道:“你在这里坐一坐,我去一会儿就来。”说着往外便走。秋谷会意,也慢慢的跟出来。
舅太太走到门口,秋谷疾行几步,和舅太太擦肩过去。秋谷口内只低低的说“一品香”三个字儿。舅太太微微的把头一点。秋谷一直走出安垲第,假意四面望了一回,回身走进又坐了一刻。只见伍小姐无精打彩的立起身来,对着舅太太道:“我们到别处去顽顽罢。尽着坐在这里,气闷得狠。”舅太太听了点头称是,两个人一同走出安垲第,到老洋房弹子房去打了一个转身,又在照相馆拍了一个小影。
章秋谷在后面紧紧的跟着。伍小姐一面走着,也不免回过头来偷窥秋谷。伍小姐心上只觉得这个人跟前跟后,狠觉得有些痴气。
秋谷直等得伍小姐和舅太太两个人坐上马车,自己方才跳上车去,加上一鞭,在后面紧紧的跟着。到了分路的地方,秋谷把丝缰一带,霍地调过马头,回头过来,又和舅太太打个照会,便先到一品香去了。舅太太见了这般光景,连忙把伍小姐送回公馆,打发马车回去。一面重匀粉黛,再画蛾眉,对着伍小姐只说去看个亲戚。
伍小姐因他向来是这般惯的,也不疑惑,只说一句:“舅母既然还要出去,为什么打发马车回去?”舅太太支吾了伍小姐几句,一溜烟竟到一品香来。刚刚走上扶梯,便看见第六号门口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章字。舅太太走到门口,探进半个身体望时,恰恰和章秋谷打个照面。秋谷见了,连忙立起来笑道:“恭候多时,请里面坐罢。”
舅太太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一笑。秋谷又让一遍,舅太太方才轻移莲步,走进房来。
还没有坐下,秋谷迎着舅太太兜头就是一拱。舅太太也手捧胸膛还了一福。秋谷请他坐下,先开口道:“对不起,劳动得狠,今天总算赏光。”舅太太也道:“昨日多谢章少爷送的戒指、衣料,平空的怎么这般客气?”秋谷道:“那一点儿东西算不得什么。如今正有一件事情要仰仗大力,不知周奶奶肯答应不肯答应?”
舅太太故意问:“什么事情?”秋谷趁势走近舅太太身旁,把一张椅子移了一移,竟挨着舅太太并肩坐下。舅太太只把身体略略的侧了一侧,口中也不作声。秋谷低低说道:“这件事儿若换了别一个人,我也不便和他直说;如今,既然承周奶奶赏我的光,将来总是一条路上的人。”秋谷说到这里看着舅太太一笑,舅太太不觉把头一低。秋谷便伸手过去,挽着他的纤手。舅太太只不开口。秋谷附着舅太太的耳朵,把自己的意思细细讲了一遍。舅太太起初只是摇头不肯答应。秋谷又把这件事儿该应如何布置,怎样调度,说得井井有条。舅太太听了只得点一点头,口中说道:“我且去探一探他的口风,再想法儿。”说着只见细崽进来,请舅太太点菜。舅太太随意点了几样,细崽便走了出去。正是:
思想永夜,文君绿绮之琴;刻意伤春,杜牧青楼之恨!
不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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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回 赋高唐东墙窥宋玉 隔巫峰云雨恼襄王
却说章秋谷心上暗想:“要想转这位伍小姐的念头,一定要把这位舅太太巴结好了,方才好借着他做个昆仑奴。”更兼看着这位舅太太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