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餐馆有几家简直是男女的台基,并且有外路人去的。他还可以和你拉皮条,甚而至于富贵人家的内眷都会被他们引诱出来。这句话儿不知究竟怎么样?如若当真有这样的事情,我却狠想要来试他一下。这个顽意儿却不知道你顽过没有?”
姚观察笑道:“我也听见人说过这条事情,我自己却没有顽过,不知这里头是怎样的一回事情。大约没有去过的人,须要一个熟人介绍,方才可以成事。如若不然,他摸不着我们是个何等样人,恐怕万一闹出乱子来。所以没有去过的人,没有熟人同去是办不到的。若是你一定要去,我却不能奉陪。我们一班相识的人里头,只有郑兰生在这里头最熟,你就和他同去何如?”
秋谷听了大喜,立逼着姚观察一同到郑侍御公馆里头去拜他。郑侍御恰好在家,出来相见,姚观察便把秋谷的来意说了一遍,郑侍御笑着一口应允。章秋谷见郑侍御一口答应,一刻也等不及的就要逼着郑侍御立刻同去。郑侍御也无可无不可的,套起车来,同着章秋谷一同前去。姚观察要去见识见识,便也同着郑侍御等坐车同去。
到了东交民巷左首的一家番菜馆门首,骡车停了下来,三个人下车走进。看那门外的商标时,只见写着大大的“凤苑春”三个黑字。极大的一座三层高楼,甚是宽敞。三个人直到第三层楼上,拣了一个大房间坐下。那侍者是认得郑侍御的,笑嘻嘻的送上茶来,口中说道:“郑都老爷,今天是不是照顾小店的生意?”郑侍御点一点头,对着他把三个指头伸了一伸。侍者便答应了一声“是”,回过身来就跑了出去。
秋谷问郑侍御:“这是什么暗号?”郑侍御道:“也算不得什么暗号,他来问我们是不是照顾他的生意,就是问我们要叫人不要叫人。若是要叫人的,只要向他点一点头,要叫几个,就伸几个指头。他见了心上自然明白。”秋谷道:“譬如我们一个人叫两个,可行不行?”郑侍御道:“一个人叫两个可不行。一个人只能叫一个,并且是无从挑选的,只好看各人的运气。叫来的人也有好的,也有不好的。
若是你的运气好些,或者叫得着一个好的也不可知。“秋谷道:”譬如叫来的人我们看不中意,便怎么样呢?“
郑侍御摇手道:“你不要看得这般容易。你要知道,这班出来的宝贝,大半都是达官贵人的姬妾出来找些野食吃的,并不是做生意的妓女。见了男子,先要他自己看中了这个男子,方才肯和他款洽;若是他看不中意,略坐一坐起身便走,休想留得住他。所以这个看得中看不中的问题,男人是没有主权的。你看中了他,他看不中你,依旧还是枉然。你还当作和上海的妓女一个样儿么?”秋谷呆了一呆道:“照如此的说起来,我们这个钱花他做什么,那有出了银钱在外面寻开心的大爷们,倒反要受他们鉴赏的道理?”郑侍御道:“那十两银子是给番菜馆里头的,你当是给那女人的么?这班宝贝也是和我们一般的出来寻个开心,非但一个大钱不要,并且还要格外拿出钱来赏给这些菜馆的人。甚而至于有男子和他合式的,只要老着脸皮卑躬屈节的拍他的马屁,一般也肯整千整万的银子拿出来倒贴男人,也不算什么事情。甚而至于靠着这条门路升官发财的,也不知多少。若是老老实实的说穿了,这个顽意儿就叫做女人倒嫖男子。不过好好的人,虽然做这个顽意儿的狠多,却不肯拿他们的钱,比那做妓女的究竟有些分别就是了。”
秋谷听了想了一回,忽然说道:“不好,不好!万一个运气不好,撞着了个奇形怪状、丑到极处的人,我们看不中他,他倒看中了我们,强要和我们如此如彼起来,这便怎么样呢?”郑侍御狂笑道:“这是我也保不定的。若果然有这样的事情,逃又逃不脱,推又推不掉。最怕的你不肯应酬他,他却老羞成怒,翻起脸来,只说你调戏他,那可不是顽的。也只得咬着牙齿应酬他一次的了。”
姚观察听了他们两人的话,不由的也笑起来,一面对章秋谷道:“据我看来,大凡这班宝贝,都是些放诞风流的人物,一定都有几分姿色,不过有个高下之分罢了。若果然是丑到极处的人,他自己也一定知道知难而退,那里再出来做这样的事情!”章秋谷笑道:“你的话虽然不错,却也有那些不顾廉耻的男子情愿交结个嫫母、无盐,只要想那女人的财物。如今世上这般的人也狠多。”说着,侍者已经送上来。大家听着,一面谈心,直吃到第四样菜,还没有什么人来,秋谷十分焦躁。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间门帘一起,走进一个少年女子来。走进门内便立定了脚,抬起秋波四围飞了一转,眼波莹莹飞到秋谷身上,不觉钉了秋谷一眼。回转身来,一言不发,走到壁间着衣镜面前照了一照。接着门外弓鞋琐碎的声音,又走进两个少年女子。三个人一色的都穿著闪光纱衫、蝉翼纱裙,脚下都穿著夹纱衬金纸的平底弓鞋,头上都挽着时新苏州式的玲珑云髻。一般的都是长条身材,削肩细腰,华彩飞扬,丰神流丽。看着这三个女子的模样,好似嫡亲姊妹的一般,螓首蛾眉,横波巧笑。只有那先进来的身材略略长些,月挂双眉,霞蒸两靥,觉得比后来的两个还要胜些。那两个女子走进门来,也和那先进来的一般,四围一看,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