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秋谷听了他的声音,方才想起原来是这个人。
看官,你道这人是谁?原来是常州有名的冤桶瘟生,姓金,号汉良,是个乌龟的儿子。本不姓金,他父亲叫金幼川,因为自家无子,就把这乌龟的儿子抱养成人,便顶姓了金,承受了这金幼川的一分家产。
这金幼川也不是好好出身,本来一贫如洗,在一个徽州汪家管管帐目。可巧这汪家同一个姓申的举人争夺地基,大家告状,地方官判断不来,姓申的就赶到省中,在臬台衙门告了一状。臬台准了状词,提审起来。汪家虽有家财,却是向来胆小,极是怕见官员,又为自己没有功名,恐怕上堂出丑,便害怕起来,要叫这管帐的去顶名冒审。金幼川那里肯去,汪家急了,便许他若肯替代上堂,无论吃苦与不吃苦,总送他一万银子。这金幼川虽然怕打,却是漆黑的眼睛见了白花花的银子,由不得就答应了,跟着差人到了苏州。
不多两天,臬台挂牌提审,先问了原告的口供,再传被告上来。金幼川仗着胆子上堂跪下,臬台把他看了一看,用旗鼓在公案上一拍,问道:“你可就是汪宏超么?”金幼川战抖抖的答应了一声:“监生正是。”臬台又问道:“你这监生是在那一案报捐的,折色几成,可曾领到部照?从实进上来。”两旁吏役齐齐的吆喝一声。金幼川原不曾捐过监生,只道监生是个微末的功名,臬台不致追问,不料臬台认真盘驳起来,他如何回答得出?又被两旁差役喊了一声堂威,愈加慌得六神无主,竟说不出什么来。臬台又拍着惊堂道:“讲!”满堂人役又喊了一声,把个金幼川吓得呆了,一句话也挣不出来。臬台大怒道:“怎么本司问你的话,你竟不回答?
好大胆的奴才,掌嘴!“值刑皂隶轰然答应一声,赶上几个人来,不由分说,把金幼川拿住,一个捺住他的肩头,一个扳着他的脸面,把个嘴巴放得平平的。金幼川听得臬台叫打,已是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就要喊也喊不出了。早被差役取过皮掌,照着金幼川的嘴巴,一五一十的打了四十,方才放他起来。那臬台堂上的刑法十分利害,这四十个嘴巴,直打得金幼川肿了半边的面孔,就如猴儿屁股一般,牙齿也打了两个下来,满口里喷出鲜血,只把他打得昏天黑地,连他自己的生年月日都一齐忘了,那里还说得出什么话来?臬台又拍案喝道:”看你这般光景,你这功名料想不是真的,本司也没有多大的工夫同你追究,只问你争夺基地的案情,你这欺贫倚富的奴才,为什么去争夺人家的基地?在本司这里好好的供上来,若有一字支吾,你可知道本司的刑法?“
金幼川被他打得昏了,也听不出臬台问的什么话来,只连连磕头道:“监生冤枉,求大公祖明镜高悬。”臬台冷笑道:“还敢自称监生?左右与我结实再打!”
金幼川急了,连碰响头道:“总是小人该死,求大人开恩。”臬台冷笑一声,又道:“本司看你这个样子,就不是安分良民,那强占人家的地方,自然也是有的,你还敢在本司这里称冤道屈么?”只这兜头一盖,把金幼川盖住了,不敢开口。臬台喝道:“快快的供上来!”金幼川只吓得心中乱跳,又不敢再叫冤屈。臬台见他并不开口,发起火来,大声喝道:“我把你这放肆的奴才,你在本司堂上,尚敢如此支吾,你平日的倚富欺人,可想而知的了。”一片声叫看大板伺候,皂隶吆喝一声,便要来揪金幼川下去。金幼川着了急,高声叫道:“求大人开恩饶打,小的愿招。”
臬台吩咐不要动手,等他实供。金幼川无奈,只得胡乱招了几句“不合恃富欺贫,谋占基地是实。”招房录了口供,叫他自家画供,呈上。臬台看了一遍,冷笑道:“本该把你这奴才重重惩办,以儆将来,姑念你在本司这里从实供招,饶你一顿板子,回去好生改过,学做良民,若再有什么案情犯到本司这里,哼哼,那里莫怪本司就不是这样的办法了,下去!”值堂的听臬台叫他下去,齐声吆喝。金幼川只得磕了几个头,走了下来,又羞又气。这里臬台又传了原告上来,将基地断归原告,叫他当堂具领,就此退堂。
原来这臬台也是寒士,科第出身。从前未遇之时,着实被本乡的富户欺凌讪笑,所以做官之后,存了一个偏心:凡是穷人与富户打到官司,到他台下,一定要偏袒穷人。金幼川哪里知道,冒冒失失的顶了汪宏超的名字上去,吃了这一场大亏。当下出了衙门,又羞又气,连夜回到常州。汪家见他果然吃苦,免不得要抚慰他一番,又当真给了他一万银子。这金幼川甚有心计,把这银子同人合股开了一家钱庄,自己辞了汪家出来,就在钱庄管事。不多几年,竟被他盘了一倍出来。
金幼川有了银子,就要摆起臭架子来,家里用了两个粗使的老妈子,买了两个丫头,叫他自己是老爷,老婆是太太,儿子是少爷。把这过继的儿子十分钟爱,延师教读,要想替他光大门闾。无奈这金汉良心地极是糊涂,资质更加愚鲁,整整的念了十五年书,连个之乎者也的虚字,也不曾掉得连牵。这先生明欺金幼川是个外行,不知黑白,对着他反称赞他令郎的学问。金幼川本来满腹草包,那里懂得什么学问,连先生都赞起他的儿子来,可想自家儿子的本事,是大到极处的了。就把他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