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住了口不说下去。章秋谷和辛修甫听了,都笑起来。秋谷笑着走过去,拍一拍苏青青的肩头道:“这样说起来,你这个靴子定是内城定造的上等京靴了。”苏青青听了,忍不住“扑嗤”一笑。自此以后,苏青青要嫁辛修甫的这件事儿,虽然被这位章秋谷平空打散,辛修甫同着章秋谷两个却依然在他院中走动。
一言表过不提。只说章秋谷在上海住了几天,把汇丰银行里头的存款,果然一古脑儿提了出来,回到常熟去,存在一个大昌当铺里头。把家事布置了一番,便又到上海来。原来辛修甫见章秋谷到了上海,便再三再四的邀他仍到书局里头去,章秋谷便也答应。此番再到上海,却和以前在上海的时候大不相同,陆丽娟和梁绿珠都不知到那里去了,习凿齿再到襄阳,桓司马重来灞水,摇落江潭之柳,凄凉湘水之波,狠有些儿沧海桑田的感慨。更兼看着自己这般境遇,桩萱凋谢,朋旧销沉,十年湖海之游,一霎邯郸之梦,司勋落魄,阮籍猖狂,感身世之无聊,抚头颅之如许,便不知不觉的郁郁不乐,黯然神伤。
就是这样的过了几个月。忽然东方小松从广东解饷回来,一到上海,便先去看章秋谷。章秋谷见了方小松,不觉心中大喜。良朋久别,知己重逢,自然有一番款曲。两个人畅叙了十多天。方小松见秋谷郁郁不快,怀着一肚子的牢骚,便劝他同到广东去顽一趟。秋谷也为着广东地方是个最先通商的口岸,又是南洋群岛的门户,本来心上狠想去游历一趟。听了方小松邀他同去,心上十分高兴,便一口答应。又和辛修甫说了要告几个月假到广东去。辛修甫挽留不住,只得由他自去。章秋谷又荐了贡春树暂时代理书局里头的事情,自己便同着方小松到广东来。
到了广东地方,休息了几天,方小松备酒和他接风。席间的陪客除了几个同乡候补官之外,有一个实缺潮州府知府程梅谷程太守,现充法政学堂监督,是个进士出身,和方小松是极要好的朋友。久已听得方小松说起这位章秋谷先生的大名,和秋谷谈得十分合式。秋谷看了这位程太守生得丰裁出众,气概非常,两只眼睛炯炯的光芒直射,知道不是个寻常人物,便也肃然起敬。
到了明天,程太守便托了方小松致意,要请章秋谷当个总教习。章秋谷起先不肯,只说我是到这里来游历一下的,至多不过几个月的勾留,何必多此一举。当不起程太守再三再四的敦请,方小松又劝他道:“你就借着这个机会到学界里头去阅历一下也好。到了要回去的时候,你只顾辞了馆地回去,他也决不能勉强留你。”
秋谷听了,一想不错,便也点头答应。自此以后。秋谷便把行李搬到法政学堂去,每天三四点钟的课程倒也不觉得辛苦。
这一天,秋谷方才完了课程,正要想到方小松那里去,忽然家人传进一个帖子,说水师提督黎绳甫黎军门来拜。秋谷听了,心上觉得诧异。接过帖子来看了一看,心上想道:“这位黎军门听说在广东声名狠好,虽然和我同乡,曾有一面之识,却向来没有什么来往,怎么忽然纡尊降贵的拜起我来?这是什么原故?”想着,便叫那家人出去请黎军门在花厅上坐,自己换了衣服,立刻出来见了那位黎军门,不免大家要说几句套话。
原来这位黎军门知道章秋谷是个江南名士,所以先来拜会。章秋谷一面和黎军门说话,一面细细的打量这位黎军门时,只见这位黎军门生得虎头燕额,猿背狼腰,声若洪钟,目如闪电,真是个桓桓名将,矫矫虎臣。那谈吐举止,更是高华名贵,俊雅无俦。秋谷看了,心上暗暗的赞叹。更兼这位黎军门没有一些儿官场里头的习气,也不摆什么架子,和秋谷谈了一回,觉得甚是契合。直谈了一点多钟,方才走了。隔了一天,秋谷少不得要去回拜。黎军门接着,又谈了好一回,便约秋谷明天在他衙门里头吃饭,秋谷应了别去。
到了明天,差不多十点钟还没有到,黎军门便来催请。秋谷到了那里看时,见方小松也在坐中,其余的客也都是些素来相识的同乡。一个姓杨的杨安之,也是个江南名士,书画俱精,却是黎军门那里的文案。有两个姓江的,却是同胞兄弟,一个叫江伯临,一个叫江仲吉,都是广东候补知府,也都少年英俊,倜傥不群。还有一个姓陆的陆善卿,也是江苏人。只有一个姓戚的戚珍三,却是个四川人。当下大众寒暄了一阵,相让坐下。黎军门讲起他自己平生的战绩来,如何如何的冲锋打仗,如何如何的运筹克敌。讲到紧要的时候,讲得意气飞扬,须眉欲动。大家都不觉叹羡一回,黎军门也谦逊几句。
一会儿酒菜排齐,大家入席。黎军门的厨夫是广东全省第一个烹调名手,烹调出来的肴馔十分精致。大家吃着,一个个都赞赏不置。
一会儿酒过三巡,食供五套,江仲吉便道:“闷酒无味,我们何不行过酒令消遣呢?”秋谷道:“我的性情素来不爱行什么酒令。你想好好的吃酒,何必要来呕什么心血,绞什么脑汁?还是拇战觉得爽快些儿。”说着,黎军门点头称是。大家拇战了一回。江仲吉定要行令,便行了一回席上生风的射覆,大家吃了几杯酒。
黎军门道:“我们如今把射覆的字儿分作上下两截,须要依着上下的次序,不准颠倒,还觉得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