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保一闻有赏,心中大喜,即时答应一声:“客官请坐,待小的送来就是。”随即下楼,拣择上好珍馐美味送上楼来,说道:“请二位老爷开怀慢酌,若要添什么菜蔬,只管呼唤小的,便即送来。”当时仁圣天子与日清二人开怀畅饮,谈笑欢娱。
正饮之际,忽见一汉子,大步踏上楼而来,满面怒容,睁眉突眼,连呼酒保快拿酒菜来。酒保见他如此性急,又带怒气,不敢怠慢,随即把酒菜送上。那人自斟自饮,自言自语,满腹牢骚,似乎怨气冲冠。
那时仁圣天子见此情形,十分诧异,因暗思付道:“这汉子如此举动,莫非有甚冤情不能伸雪,抑或被人欺侮,难以报仇。”左思右想,难明其故。复又见其越饮越怒。此时仁圣天子更不能忍耐,连忙起身问道:“你这人甚不通情,今既来此饮酒,为取乐起见,为何长嗟短叹,怒发冲冠,连累旁人扫兴,何故如此?”这是仁圣天子一团美意,欲问他有甚冤屈,好代他出头报仇。不料此汉子积怒于心,一闻仁圣天子动问,越发火上加油,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登时反面说道:“你有你取乐,与我何于?我有我生气,焉能扫你兴?其实你自己糊涂,反来骂我。”因此你一言,我一语争斗起来。这汉子挥拳乱打,仁圣天子急急闪过,奉还三拳两脚,将汉子打倒在地。日清看见,恐防伤人,急忙相劝。仁圣天子放手,汉子起来,一肚子怒气无可发泄,自思如此晦气,不如死了倒为干净,因此欲自戕归阴。
仁圣天子见其情景殊属可怜,急夺回他手上钢刀,再三问他,“因何寻此短见,如有什么冤屈,天大事情,不妨对我直说,或许与你干办得来,也未可定,何苦如此忧愁?”那人道:“我系小生意之人,日间负贩为生,有时卖菜作活。祸因兵部尚书叶洪基之子叶振声,屡欲代父报仇,未得其便,是以私通山贼,两下往来同谋大事,皆因粮草不足不能举事,故而私设税厂,抽收库金,刻剥民财。以致货物难卖,觅食艰难,万民嗟怨。今日某经此地而过,却被税厂巡丁截住货物,加倍抽收。我因心中不服,与他们理论,谁料他们人多,众寡不敌,却被他们抢去货物,血本无归,仍旧如狼似虎。我只得急急走开,避其凶恶,适因走得心烦意闷,特地入来饮酒消遣,谁知酒入愁肠,更加火盛,又值客官多言问我,未暇详察,致有冲撞,多多得罪了。”仁圣天子闻言,说道:“有这等事,你高姓大名,说与高某知道,待我与你报仇雪恨便是。”那汉道:“我乃前翰林院段运松之亲侄段玉是也。”仁圣天子道:“你令叔既系翰林,你就不该卖菜。”段玉道:“客官怪责不差,是因家叔在翰林院当侍读学士之职,并无挂误之处。所为祭扫皇陵,被昏君贬调回乡,累得一贫如洗,以致米饭不敷,不得已教馆度日,又叫我们日中做些小买卖,欲谋升斗,聊资帮补而已。”仁圣天子闻言,暗自忖道:“果是吾之错也。”
原来段翰林当年因随仁圣天子祭扫皇陵,各文武官员一齐都到陵上,那仁圣天子系好动喜事之人,又系多才博学之辈,因见石人石马排列两旁,偶然欲考究段运松学问,因指石人问他:“唤甚名字,取何意思?”段翰林对道:“此系上古忠臣,名叫仲雍,生平忠义为怀,所为思念故主恩惠,自愿在此守陵,以报高厚鸿慈耳,因此传至今时,仍旧肖立其像,无非欲壮观瞻,兼勉后人忠义而已。”仁圣天子闻言,心中不悦道:“翰林学问如此哉,既知其事而颠倒其名字,由功夫未能专究,学力尚觉荒疏,所谓差之毫厘,谬之千里也。这石人乃姓翁名仲,确系上古贤臣,而仲雍乃系孔门弟子,与此事毫不关涉,何得如此梦梦,殊属糊涂之极矣,焉能任翰林之职?”因而有意贬调,即口吟一诗道:
翁仲将来唤仲雍,十年窗下少夫功。
从今不许为翰林,贬调江南作判通。
仁圣天子这首诗,明系贬削运松官爵,由正途而退佐贰之班,降调微员,犹幸不追究妄奏欺君大罪。运松只得隐姓埋名,授徒度日。因有这个原故,今日段玉无意说出情由,仁圣天子想到此事,皆因朕一言之误,致累他如此艰难,问心深不自安,即时对段玉道:“我高天赐向在军机处办事,与令叔有一面之交,你可先行回去通报,说我高某毁了税厂,即来拜候也。”段玉闻言大喜,放下愁怀,告辞先去,我且慢表。
再言仁圣天子见段玉去后,自与日清商量,说起叶振声情势横行,立心不轨,胆敢私设税厂,害国殃民,殊堪痛恨也。况朕已许了段玉报仇,不如趁早算清酒银,我二人即去看看税厂情形,再行设法烧毁,你道如何?”日清道:“甚有道理,就是这个主意可也。”说完忙到柜台前,给清酒菜银两,二人举步出了德和馆望前而去,过了邵伯镇,东至十字街口,二人即住了脚步。日清说道:“不知哪条路可去税厂?”仁圣天子闻言道:“是呵,可惜未曾细问段玉,如何是好?”日清道:“不妨,古云:路在口边,逢人即问,岂有不知?况此处系通衢大道,一定人多来往,不须心急也。”
二人正在言谈,尚未讲完,忽见有数人挑担而来,言语嘈杂,不知所云。忽闻一人言道:“原来上官桥税厂,系叶公子私设,并非奉旨抽厘。”日清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