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敢言。心中思想:“曾记得爹爹说,山东济南府有一个得意的门生,此人姓黄,曾做江西饶州九江道,他目下却退任在家,我今不如去投他,或者看爹爹之面容留着我,亦未可知。”
心中想着,耳内一听,已交二鼓,口中嗟叹:“老天呀,老天。偏是今夜更长,衣服尽被强人剥去,叫我如何受得这样冷冻之苦?”切切悲伤。不多一时,只见天大亮,也只得站起身来,抖一抖衣,又抬头一看,总不见良玉,又痛哭了一场,心中想到:“我闻黄世兄住在北关不远,我不若前去找寻。”
走进城中,见一个老者,站在街旁,只得走上前来,打了一躬道:“请问老丈一声,这原任江西饶州九江道黄公府宅,他住在何处?”那老者回道:“你问他做什么?”春生道:“晚生与他有些年谊,特来访问故友。”那长者回道:“不可造次!今日幸遇着我这个老汉,若是遇着别个,只恐你来得,去不得呢!”那老者便将黄府之事,从头至尾,与春生细细地说了一遍,春生应诺,又把到黄府的路径,问在腹内,辞别老者,一直竟奔黄府而来。
不多一时,便来到黄府门前,只见大门上十字贴的封条,封锁得紧,又见两边墙上贴了许多告示。春生走上前一看,只见那告示写着:“山东济南府历城县正堂余,为钦犯官招领变价事,今奉本府正堂余牌开,奉布政使王牌开,奉督部院张宪牌开,抚部院郑宪牌开,遵部文咨行司到府饬县照得文,查原任江西饶州九江道黄权,勾通黄上镇贼一案,审明证实。全家抄封外,所有家产,尽抄入官,以充军饷等。今将此房牙估价,除解费银七十两。为此合行出招示牌,无论绅衿士庶人等知悉,愿领者当堂具呈,交银执业,发给印契收执,毋得畏缩不前。倘有书役人等扰累,许即面禀究办,决不姑宽,勉之慎之,毋违特示,实贴门墙晓谕。”
春生看完告示,只得连声叹气,在那里寸步难移。此时无奈,只得信步而行,走中暗暗想道:“黄世兄这一案,必是卢贼所害。”一面说,不觉腹中又饿,身上又冷,口中暗骂道:“卢杞奸贼,你害得我家好苦!”不觉已走出北门,面前滔滔大河,杳无人迹,又想到自己身上这般光景,心中凄惨,放声大哭道:“爹爹母亲,你在天牢,俺孩儿又逢了绝地。父母生我姐弟二人,姐姐被害和番,料想难存。孩儿又四海飘零,身无半文,正是衣不能遮身,食不能糊口。爹娘生我不孝子,原为一脉香烟,保全祖宗血食,哪知孩儿今日生离死别,也是万不得已。为子的也顾不得爹娘了,孩儿就此遥拜。”
于是,拜伏在地道:“孩儿抛别父母,劬劳之恩今生再不能补报。”拜罢,又想起梅良玉,便大哭道:“梅家哥哥,姐姐临行分别之时,曾叫你我二人早早回家,侍奉爹娘。谁知祸生不测,又被巡更兵役把我二人冲散,不知梅兄消息如何?小弟本待慢慢跟寻,无奈今日至此绝地,今世再不能睹兄之面。”越想越苦,举目一观,流水滔滔,便叫道:“孩儿今日永别了。”说完,把身往水中一跳,沉入水底,多分是死。
不言春生随波逐浪而流。单讲这河内有只渔船从下而来,母女二人摇船打桨,往北关而来,那渔婆正摇橹之间,回头叫道:“玉姐,你看上水流下一个什么东西?我儿你好生摇橹,把我撒一网看。”老渔婆便赶上船头,把网一撒,见那东西打在网内,好不喜欢。把网一收,险些把渔婆带下水去了,忙叫道:“我儿快把船摇到岸上去,帮我一帮。”玉姐听了母亲之言,忙把船摇到岸边,走上船头,两人用力,渐渐离水。玉姐看见是个人,向着母亲说道:“是个人,不是鱼,快放他去吧!”
那渔婆道:“你也不象是个人家生长的,见了一个人大惊小怪。我自幼与你爷爷捕鱼,也不知见了多少异样之物。既是个人,救他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与你扯他起来看看,若是个死的便罢,若是个活的,救他一救。”于是,母女二人将春生扯上船,定睛一看,还有一丝之气。老渔婆道:“我儿,你看此人,与你的年纪相仿,又好一个人品。你好生扶着,待我烧些开水,灌他一灌。”便往梢后,烧了一碗开水,连忙拿到船头,向玉姐道:“我儿,你把后生扶起。”
那玉姐把春生扶起,那渔婆又把开水往春生口中灌,顷刻之间,腹中好似雷鸣一般。响过了后,便叹了口气道:“呀!”立时醒来,便睁眼一看,见坐在一只小船上,左右老少妇女在旁,口中哎呀两声,方才慢语低声说道:“卑人上天没路,入地无门,方才投水自尽,又蒙妈妈相救。”那渔婆道:“且慢些说话,请进舱门内。”便将春生接进舱中,忙叫玉姐说道:“快把你老子当日穿的棉祆、鞋、袜、帽子取了。”玉姐答应,走进舱后拿出,渔婆接过来,与春生着了渔家衣衫鞋袜,将脱下的湿衣,递与玉姐:“我儿替他洗洗。”玉姐接了衣服,往后梢不提。
再表春生换了衣服,站起身来,到渔婆面前道:“恩人请上,受我一拜。”那老渔婆道:“我们渔家,无这些礼仪,不要拜吧!”春生道:“救命深恩,哪有不拜之礼!”二人扯了一会,方才受了两礼。老渔婆笑嘻嘻地说道:“请问相公尊姓大名,哪里人氏?”春生道:“卑人乃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