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散客道"约翰遇老翁维纳救归,维纳女爱呢善护约翰,病愈,浩叹月下,爱呢问状,约翰详述爱娜事,爱呢惊绝昏去,醒来告约翰,谓爱娜即我弱妹,拜克尤属情人,老父未死,仆弄诡计,前途事未可逆料,当速作归计。"衣云道:"天下事有这样凑巧的么?"散客道:"这叫无巧不成电影。"接着爱呢把详状告父,维纳惊绝,立即束装三人同归,又遇轮舶搁浅多日,约翰心急惶恐,计算日子,已过一月,惟有徒唤奈何。比到家,一室惊诧。爱呢向老母白情状,并问姊踪,母道:"汝姊早和拜克结婚,现在白浪岛度蜜月。约翰爱呢闻讯,大骇奔出,驾车往寻,时白浪岛下长堤上,爱娜垂泪偕拜克闲行,瞥见约翰和爱呢同车来,爱娜无以对约翰,奔卧约翰车前,车轮如飞,从绝色美人身上碾过,刹那间香消玉殒,约翰抚尸大恸,拜克奔来夺尸,爱呢数说拜克,不应背盟忘情,播弄鬼蜮,拜克默然,爱呢抱妹尸跃下湖中,翻空白浪卷,此一对艳尸滚滚而去。
衣云这时魄荡魂惊,不忍再睹。忽见前座一只纤手,冉冉伸来,吓得站起身,拉了散客便走。老四赔笑唤道:"慢慢走,一淘跑。"散客同衣云踱出戏院,老四跟将上来,对衣云道:"喔唷,吓杀快,一对姊妹死得阿要苦恼,为啥这样死法?两个情人掉差了,蛮好就换一换末哉,各人有得配对,为啥自寻死路?"衣云道:"他们心里谁爱谁,哪里换得来,讲到有得配对,那末天下男男女女,一对对配起来,不见得有多有少,为甚么死在情字上的,时常有得听见呢。"老四道:"像俚笃一对姊妹,那末真正情煞哉,格种情少情情罢,白白拿条小性命糟塌脱。"散客这时,站定路旁,喊黄包车。衣云也叫了一辆,各自分别回去。衣云回到校里,走进寝室,瞥见桌上排列两对银瓶,未免触景生情,又想起电影里的姊妹花,情有专属,宁死不渝。湘林对此,该当愧死。想着叹了一口气,当晚一宿无话。第二日朝上,把两对瓶,分作两起包裹。当包裹时,又摩挲着镌刻的一对鸡心,瞥见一对鸡心里有两点斑痕,细细辨认,方知昨天滴上的泪点,凝结成了锈痕,作深赭色,衣云便把它给湘林,留作纪念,好让湘林知我心碎,包裹好,提笔标明,搁过一傍,等下三天工夫,陈先生来取一起给他带回,从此落下心中一块石。到得初十那天,不免又兜上心来,私忖玉吾湘林今日不知怎样喜溢眉梢。从今日起,我心底一缕爱丝,完全割断,瞧瞧指甲红心也好似暗澹欲消,模糊莫辨了。衣云正在出神,忽得校役送来一纸请柬,原来乌亚白、言复生借游艺场大开群芳夜宴,衣云便想借此排遣排遣闲愁。晚上公事既毕,怀着请柬雇车,到游艺场,凭柬入内,找到亚白、复生,叙谈一阵。又遇空冀、散客亦请在内。
原来此次大请客,不比寻常,发柬一千多份,新闻界、言论界,以外花丛老嫖客,居多数。各人朋友请朋友,集合拢来,当然可观,衣云问空冀道:"这样大请客,有何用意?"空冀道:"当然大有用意。新益公司,将办一次大规模的花选,上海堂子里倌人,从前繁花报等,往往把他们出一张花榜,谁是状元,谁是探花,谁是举人。只是这种办法,凭个人私意定定,不免带着专制手段。现在政体共和,当然不能照此做去。要把花政公诸舆论,依照约法办理,凭两院投票选举,谁任大总统,谁任副总统,正副总统选出之后,再推定交际手腕阔绰的倌人组阁,一切阁员都督等,由国务总理选派,如何可以说到大公无私。"衣云道:谁算两院呢?"空冀道:"今天在座诸公,统有议员资格。"衣云道:"投票选谁,选举人出钱呢?被选举人出钱?"空冀道:"当然选举人出钱。老嫖客去捧他的所欢,弄个大总统玩玩,化一笔钱也不在乎此。倘使要叫倌人自己挖腰包贿选,怕事实上办不到吧。"衣云道:"不知要化多少钱好做大总统?做了大总统,有甚么威权,有何种利益?现在上海花丛中,谁有大总统资格?凭甚么标准选举?选举的手续怎样?这几件事,一起要请教。"空冀道:"要化多少钱做总统,那说不定。《新益报》上刊一张选举票,售两枚铜元。以外十权百权千权万权的选票,依照两铜元递加。倘使投票人不踊跃,一百权二百权便好当选。一踊跃,几万权也够不到。总之谁的交际阔,谁的选票多,就是大总统,要到开票有数,事前不能预算。现在上海手面阔的倌人,那也不少,要瞧她热心不热心,大少爷肯帮忙不肯帮忙。至于要凭甚么标准选,那没有一定。面子上无非说品貌艺三种,实际上凭钞票银洋,做到大总统可以冠领群芳,使万花俯首。总之也是一种虚荣,出出风头,搭搭架子,讲到利益,既身登九五之尊,自有生张熟魏,挨次庆贺,捧觞上寿,多多报效一些。以外的利益,也有限得很。讲到选举手续,再便利也没有,报馆里挂一只小棺材式的木板箱,写上群芳选举投票柜字样,自有好事者把一叠叠选票塞进去,停十来天,开票检点,谁多就请谁登大宝。"衣云道:"原来如此,那么明天我也来化两铜元投一张票,选个真资格的大总统。"空冀道:"你选谁呀?"衣云道:"我选你贵相好老四,魁梧奇伟,很像大人物模样。"空冀道:"她是叶非花,不在被选举人之列。"衣云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