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作战计划,暂时只好缓冲。其实不能怪他夫人立法峻严,散客自己弄巧成拙,使他夫人不得不然。王夫人算得是个忠厚之辈,始初戒严,何尝不网开一面,只限拒绝女性,电话里只要不是嘤嘤咛咛的口音,便不在戒严之列。后来散客异想天开,预先将友朋张三、李四的姓名、住址告知所欢,所欢牢记在心,等到开房间时,委托西崽代打。王夫人一听男子口音,又调查他一下细底,你姓甚名谁,住甚么地方,那边回报得清清楚楚道:“张三住某处,有要事和散客谈话。”夫人以为检查无误,便把听机授给散客。散客按在耳上,早变了口音,轻倩细语,诉说一番。又把阵线告知散客,散客如约而至,自夸神通广大,能翻过我佛如来的五行山,本领不能算不大。谁知奇巧为造物所忌,一天张三来望散客,散客留他吃饭。这当儿奇不奇巧不巧,王夫人接到一个电话,对方仍旧推托张三打的。王夫人放宽了喉咙道:“你既是张三,我就是散客。”对方忽的变换一种细语道:“你是散客,猜猜看,我是啥人?”王夫人听说,气得头发根根直竖,骂了一声道:“你是四马路的烂污婊子。”散客已知东窗事发,吓得手里拿一双筷抖着像小囡描花一般。那张三处于嫌疑地位,咬着一块肉,也一时咽不下去。王夫人走近桌前,笑嘻嘻道:“张先生,瞧你不出,倒有分身术的,你怕是孙行者化身,拔根毫毛,就会变一个人,只是你变化出那种烂污婊子来迷人,未免说不过去。”
张三只管辩白,无如一方面又要顾全散客,终不能得王夫人完全谅解。归根结底,苦了张三。王夫人烧好一碗肉圆汤,扣留着,不端上去,害张三少吃三个肉圆,也算无形损失。从此以后,王夫人戒严格外利害,把电话耳机搁起,不论男女口音,一律拒绝,好像军事时代的租界马路,一律装上电网,诸色人等,不准通行。其实王夫人也是为的保境安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能怪她手段老辣。当下散客眼见交通已断,心中好生不快。穿上短衣下楼,胡乱吃过点心,推说到云霞路函授学校去,王夫人不出一声。散客上楼,找不到一件皮袍子,明知已给夫人锁在衣橱内,心想争也无益,还是找本小说瞧瞧,坐守在家里罢。一回儿走进几位常来的朋友,画家王川,小说家邓坚、邵农、孙莲渠等,都属散客好友。散客不妨以短衣相见,各人见散客穿着短衣,心里明知王夫人又在戒严期内,只不敢说笑。散客自讨没趣。散客这时和诸友密商,制造一种化装品,取名“返魂囊”,其实不过一只布袋,里面洒些花露水,广告上不妨说,觅到李夫人的返魂香,装在一个锦囊里,有种种不可思议的效力。男子藏着,可以对待妇女,女子得了,可以控制男子。少年一闻此香,魂销魄荡。老翁一闻此香,返老还童。丈夫好把此囊试验妻女贞淫,妇女好把此囊测验男子爱情。百发百中,屡试屡验。广告上这般说法,包能哄动一时。诸友大家赞成。散客道:“好在制造极便利,一两个月便能应市。广告传单等请诸君大家帮忙,将来利益均沾。”众人答应,不胜欢喜。
那时推门走进一位少年,散客一呆,忙道:“衣云兄,第一回来,短衣相见,待慢得很。”衣云道:“不必客套。”散客招呼他坐下,倒上一杯茶,问道:“此刻甚么地方来?”衣云道:“我刚到尤璧如寓所,没有碰见他,一个人等着寂寞,特地雇车到此拜访,不知昨日之约,有何见教?”散客道:“文小雨新办一所函授学校,托我聘请一位改课卷撰讲义的职员,我想举荐足下,未知尊意怎样?”衣云听得文小雨姓名,暗想前回不是吃他两粒汗垢弹子的,怎敢应聘,当对散客道:“本来很好,实因小弟另有职务,未遑兼顾,请另行物色吧。”散客也未敢相强,介绍众友和衣云相识。其中有一位邵农先生,年方及冠,黑苍苍小圆面孔,一口半广东半上海话,衣云问他姓名,他笑吟吟把一册小说授给衣云,衣云瞧见小说上署名,写着天虚我生作字样,不禁肃然起敬道:“这是足下大著吗?”邵农道:“岂敢,鄙人遣兴之作。”衣云道:“久慕盛名,足下著作等身,佩服之至。”邵农道:“彼此同文,何必客气。”衣云既而一想,天虚我生的照片,好像在甚么杂志上见过,年龄已长,决不像他,再把小说细细玩读,文理尚欠通顺,仔细一瞧,不觉恍然大悟,原来署名上面,更有一行小字,写着“癸丑年重阳后三天,虚我生作”自己读作跨夹句,他明明叫虚我生,暗暗佩服他心计之工,无心复加。照上面一行字,人家约略一瞧,总要读跨夹句的,他便利用人家误会,博取几句誉辞,出出风头,天下好虚荣的,怕再没有超过他了。当下不觉噗哧一笑。散客道:“衣云你笑甚么?怕读了跨夹句,认错他是陈蝶仙先生?其实邵农太会取巧,人人要缠错的。”邵农笑了一笑道:“弄弄乖张罢了。”散客道:“你们那批人,专喜欢弄乖张寻开心。”
谁知这句话一出口,动了公愤,邓坚、莲渠等,大家不答应。王川道:“散客,你说话别一网打尽,我是规规矩矩的,不像你们专喜弄笔头,挖苦人家,寻人家开心,我只会画几幅画,再老成没有。”散客道:“王川你替我免开尊口吧,正有人要兴问罪之师,向你交涉哩。”王川道:“你别恫吓我,我绘画决不会开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