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不响,马律师钻进车里,问老九身边带钞票没有?老九道:“只有四十块钱。”马律师道:“你给我,这都是你忘束了汗巾的不是。”老九把四张拾元钞票给马律师,马律师又摸了摸坐垫底下,一无什么东西,走下车来对车夫说:“垫子底下有家伙没有啦。”车夫摇头咂舌道:“没有家伙,那是今天开不成了。”马律师乘机道:“住在露天总没有这种道理,我想那边有乡下人家,你可好勉强开到那边,向乡下人家借几件东西来修理一下吧。”车夫摇头道:“陌陌生生,不见得肯借吧,车子是一开也开不动了,非得去借了来修好再开。”马律师忙塞给他拾块钱,说:“那么你去想法给他们几个钱,他们总肯借了。”车夫接着,身子软洋洋对车沿上一坐道:“这一点点未免拿不出吧。”马律师又给他一张,他只顾冷笑。一回儿说:“你不知道,新垫子咧。”马律师又给他两张......车夫依旧冷冷道:“洗他也不容易。”马律师又自摸出一张给他,说:“老哥呀不瞒你说,今天没多带钱。”车夫一声冷笑道:“哧,没多带钱,就应该留心一点。”说着慢吞吞站起身来,在草地上找了一回,好容易找到一片石子,约略把车身下汽缸上一只螺丝钉,只轻轻敲了两下,对马律师说:“你上车,待我试试看。”马律师走进车厢,把厢门拉上,觉得车身辘辘发动,一路风驰电掣而去。马律师对老九扮个鬼脸,伸伸舌子。煞煞眼睛,老九拧马律师一把大腿,拧得马律师怪叫起来。说喔唷唷......醒时,只见阿金娘奔进来,问马大人阿是烟枪呼弗通,让我来替你挖挖空烟灰罢。马律师道:“不是不是,我打了个磕睡,你替我冲些热茶来。”阿金去冲茶,马律师回味梦境,很觉纳罕,想那车夫根泉,岂有此理,胆敢在我睡梦里敲我竹杠,使我无法处置他,否则谁饶他现现成成一个胁迫诈财的罪名,我还好附带民事诉讼,要求赔偿一笔损失咧。既而一想,亏得在梦里,否则榻了这个便宜货,非但要还老九四十块钱,老九还要嬲牢我做花头咧。想着跳起身来,自言自语道:“便宜便宜,有趣,梦里和醒时一样有趣。”那时外边卜律师一席话,已宣告终止,问马律师此刻几点钟?马律师说六点二十分,卜律师对未央生说:“我们都是老朋友,今天刨去一刻钟,算了三个钟头谈话费吧。你不便,我明天开帐来收也好。”未央生顿时呆了呆,既而一想,他所供献的计划,头头是道,针针见血,照他办法,可操必胜之券,便也顾不得钱,一口应承卜律师,准定明日送到府上。说着便想告辞,卜律师留他吃酒,未央生怕要谈话费,怎敢贪嘴,即忙走出红弟房间回去安宿不提。第二日早上,未央生到大便市场,依照卜律师的计划,几路发兵,大有登台点将威风。先打电话请娘舅来,叫他到法界租一宅房屋,堆几箱书在里面,钉块大公出版部的招牌在门上,你自己承认算老板,改天开审,你说出盘给大便市场,确有这回事。又吩咐店伙找几本书,送到印刷所,换上个面子底页,把大便市场出版字样,换作法界大公出版部。又吩咐广告员,做一则某某书出版的小广告,下面写法界大公出版部出版,大便市场分销字样,即日送登新、申各报三天。又吩咐交际员到莱服司大律师事务所,请他做常年法律顾问,刊登广告数天。
未央生一阵点将完毕,自以为千稳万妥,无懈可击。时光迅速,已到开审日期,未央生跟着卜大律师投案。那时先由原告褚植斋律师陈述案情说:“原告大公出版部,系股份公司,经理马空冀,于某年某月某日开幕,开设某里,营业迄今已历一年,出版书籍,亦有多种,各埠同业,统有分销。今突被被告大便市场经理未央生,公然侵害,于某月某日,登载受盘出盘广告,散布流言,淆惑观听,致原告直接受其损害,不得不起诉追偿,关于营业上名誉上两项损失。”说罢,将被告所登广告,原告所出书籍呈上。当时被告卜律师起立反对,说:“本律师代表大便市场未央生,反对原告律师理由。原告是否有此书局存在,不得而知。被告所盘进之大公出版部,系另外一家,开设法界某里,某号门牌,经理王世横,现投案作证,与原告所称之大公出版部,毫不相关,请堂上注意。”那时堂上传王世横,王世横站上证人席,侃侃而谈说:“我叫王世横,开设法界某里,已阅多年,因生意不佳,曾于某月某日出盘与大便市场,是实。”堂上问可曾出版过书籍?王世横说:出过多种。说着把换过底面的一种《月下老人秘幕》呈上。堂上又问:“登过各报广告没有?”王世横把报纸呈上,说早已登过。堂上细细察看了一回,微微点头。又把两种书两种报授给领事观看,那天是日本领事,和俞陪审官,统是精明干练,心细如发的人,那容夫央生小弄狡狯,早已察出破绽,姑问原告律师道:“被告声称另一牌号,你有甚么理由?”褚植斋不慌不忙道:“被告所指,完全不确。被告所称另一大公出版部,原告不能承认。因其证据不充分,书籍不用说是改头换面,墨汁未干。广告更属事后登载,欲盖弥彰。请堂上注意两种书籍的新旧,两种广告的时日,则被告伪造证据,蒙混堂上之心,昭然若揭。”说毕,卜律师起立道:“书籍系大公出版部所印的书籍,广告系大公出版部所登的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