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申两报好几次,算得是遭逢异数。”复生、衣云听得笑作一团。笑定了,璧如又问起乌亚白近况如何?复生只管摇头道:“别再提起,亚白已做了东洋人。”璧如道:“咦,亚白东渡么?”复生道:“并没东渡,只学着东洋人席地而卧。”璧如叹息了一回,各人吃罢大菜,复生先散。绮云等邀衣云往观电影,径到六马路中央影戏院,正映《重返故乡》一片。璧如道:“巧极,好像为了你特映的。”
衣云见片中情节,痛诋虚荣,不禁重有感叹。第二日绮云夫妇又约衣云、璧如在寓午餐,轰饮猜拳,欢腾一室。衣云得稍展眉宇,直至下午四时,衣云返寓整理行装,又留下一函给帐房先生华丽云。须臾,璧如、绮云又同来送行,送到老闸桥堍轮船上。衣云又凄然堕泪道:“今日送行,已少了个钱玉吾。玉吾而在,今天说不定要送我回澄泾咧。唉,曾几何时,老友已宿草了。”璧如、绮云也相对黯然,直至汽笛一声,珍重而别。衣云独自在小房舱里,迷迷糊糊入睡,梦魂先返故乡,只见湘林含笑出迎,同往后园碧桃花下,相对坐地,娓娓谈心,一倾十年来阔别之情,只觉悲欢交集,啼笑为难。及至梦醒,朝曦已上,轮舶早到湘城,离故乡不远。衣云揉着睡眼,遥望岸头积雪未融,冰块随波激荡,瑟瑟作声,一回儿已到南溟庄口,汽笛一声,自有驳船来渡乘客。衣云在驳船舱内,遥望南溟庄口三间东倒西歪的观音堂,依然如旧。回想当年在那里历险的钱玉吾,已长辞人世,曷胜黄垆之痛。须臾,驳船已到福熙镇,有不少乘客,络绎上岸。衣云心想,镇上再无相熟的人,也不必起岸,一路径到澄泾,舟经湘林水阁下,只见珠箔四垂,晶窗严扃。心想湘林此时,怕还高卧未起。假使预先知我回来,一定要倚窗盼望了。停回我去望她,不知要惊喜到甚么样子咧。一壁想一壁呆呆地出神。又经当年鱼塘岸边,湘林鞋尖贴地所在,还能依稀辨认,不觉心荡神摇,微微叹息。及至泊舟登岩,衣云匆匆走进叔父家里。叔父正和婶俩坐在厅上讲话,衣云叫唤一声,深深一揖。叔父婶母见衣云回来,欢喜不尽。吩咐坐下一并。衣云见叔父发已皤白,额上添了不少皱纹。婶母也已龙钟不堪,对着出神。叔父婶母,不免把旧事相诉,家中连次盗劫,损失不资。所生一子,五岁夭亡。乡间连年灾荒,租米难收,说不尽颠连困苦。衣云也频频叹息。叔父又问衣云近况,衣云把十年来遭际,说个梗概。说到秋婚姻一事,期期艾艾,不能自圆其说。叔父道:“当初你舅父献斋早有此意,琼秋又十分贤淑,为甚么有了日子订婚,忽然中变呢?”衣云默然片晌道:“这也不好怪他们,其中另有原因。现在琼秋已另字他人,侄儿也打消此念,好算已过的事了。”叔父道:“究竟为着甚么原由呢?你不妨说我听听。”衣云羞不肯说。婶母挺嘴道:“衣云,你年纪可也不小了,该当有家有室。琼秋配你,是很美满的一头亲事,究竟为甚么你不要她呢?”衣云讪讪的道:“并不是我不要琼秋,实在另有一人属意于我,被琼秋知道了,不忍夺人所爱,所以她不肯嫁我。”叔父道:“哦,原来你另有了相与的人,所以这头亲事没有成就,那么属意你的那女子,规矩不规矩?究竟甚么人家呢?”衣云羞红着脸不响。婶母道:“衣云只管说给我说听,小姐只求贤淑,不论门楣奁资,你说了我们总依你的。”衣云低低道:“说起此人,十分贤淑,叔父婶母都很熟悉,她从小和我要好,现在守我十年不嫁,毫无怨言,侄儿此番回来,本想告知叔父婶母,替侄儿向对方订婚。”叔父不耐道:“你快说呢,究竟是谁呀?”衣云道:“此人便是这里陆啸云家的女儿。”婶母忙道:“不是湘林吗?哎呀!儿哪!你还没有知道,她已死了!”衣云圆睁双眼道:“甚么,湘林死了么?她真的死了么?”婶母道:“真的死了,还是本月初十死的咧。”衣云苦笑一声,气厥着,倒在椅子里。吓得叔父婶母,手忙脚乱,叫家人来扶到书房里榻上安宿,泡一碗姜糖汤他呷。十分钟后,衣云渐渐苏醒,思索了一回,霍地跳下床来,不信湘林已死,赶向湘林家去。叔父忙叫帐房陈先生,跟在后面照料,防其意外。衣云奔到陆啸云家门首,见湘林的鸦鬟秋菊,正在洗衣,忙道:“秋菊,你家小姐呢?”秋菊见衣云急白了脸子,眼泪在眶子里,滚滚欲出,吓了一跳,随口道:“小姐死了。云少爷,你还没知晓吗?”衣云道:“胡说,我告诉你小姐去。”说时,闯进里面,走到花厅上,只见搁着一口七尺桐棺,正中悬一张湘林的放大照相,两旁两个小花瓶,插几枝疏疏落落的梅花。湘林的母,正大烧化纸锭。衣云望见,顿时像痴了似的,捧着棺盖,放声大哭。湘林的母吓慌了,问陈先生道:“这是谁呀?”
陈先生道:“是我家衣云。”湘林的母也嚎啕大哭起来,说:“云少爷,你到这时才来,我家湘林死得好苦呀。她病中没有一天不惦记你少爷,临时气绝,还云哥云哥的叫你,哎呀,云少爷,你回来得太迟了。可怜我家湘林已不能再见你云少爷一面。”衣云这时,又哭得晕了过去。好一回,才醒来。湘林的母住了哭,和衣云讲话道:“云少爷,你和我家湘林不知前世里有甚么缘法,今生这们要好,自从你云少爷那年出门之后,我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