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的人将他按住,拿带来的石灰袋压塞七孔,使他不能通呼吸,便不愁闷不死他。
吴二爷以为他们只是用拳脚敲打,但须把气功运起来,使自己皮肤中发生反射抵抗,已足对付了,谁知他们竟下这种毒手?吴二爷两眼原已痛的不能睁开,只听得压在身上的人喊拿石灰包来,才觉得是这般听凭他们摆布不妙,但是想挣扎起来,压在身上的人哪里肯放松半点呢?任凭吴二爷的内功好到如何程度,怎奈年纪大了,没有持久的力量。这边人多,可以替换着动手,吴二爷几下不曾挣扎得起,就只好咬紧牙关等死,便是气功也提不起来了。他表弟看了这危急情形,只得跑出来向众人说道:“你们都是些年轻力壮的,是这般以多胜少,就把他这个老头儿处死了,也算不得你们有本领,并且你们都是本地方人,果然打出了人命,有谁能脱的了干系?”众人中为首的出来答话道:“我们不预备和他打一场人命官司,也不到这里来了。京兆人谁不知道他吴二爷是个好汉,好汉出门被人家打死了,照例只当是打死一只狗。”他表弟道:“这是什么话!你们若凭证人说好了比武,个对个打死了,自然打不起官司,告不成状,如今你们一百多个精壮汉子,丛殴一个年逾花甲的老头,还用石灰袋将他的双眼弄坏,你们自问天良说得过去么?”他表弟从来老实不会说话,这回情急无奈,逼得说出这些话来,却发生了效力。众人既觉悟了是这么打出人命来,免不了受累,再看吴二爷已昏死过去了,只吓得一窝蜂逃跑。他表弟见他昏死在地,也吓得什么似的,连忙教家里人拿姜汤来灌救。
姜汤还不曾取来,只见吴二爷已张开两眼,一面用手揉着,一面说道:“老弟请过来搀扶我一下,我这番吃了这种大亏,不恨别的,只恨我自己为什么不收几个徒弟,以致这么年纪出门,还是单身一个人!若有徒弟,哪怕他们再来多些,我也不至吃这般结实的亏。”他表弟道:“这些混帐东西也太可恶了,邀集一百多人来打一个人,若不指名去告他们,他们也太把我们当好欺负的了。好在他们为首几个人的姓名、居处,我都知道,这回事是因我家闹出来的,打官司需用的钱,便要我卖田当地,我也情愿拿出来,只要出了这口恶气。”边说边搀扶吴二爷起来,吴二爷摇着头说道:“这有什么官司可打!在你看起来,以为他们一百多人来打我一个,算是欺负我,在我却以为他们越是来的人多,越是瞧得起我,我若是存心畏惧他们,你既经指点我,教我走后门暂且避开一步,我何妨依你的避开呢?为的是不情愿示弱,哪怕就被他们打死了,我若喉咙里哼了一声,也算不得是个汉子。休说他们连伤我的能为都没有,凭什么配和我打官司?”他表弟既是一个老实怕事的人,怎么会存心和人家打官司呢?其所以对吴二爷这么说,为的是恐怕吴二爷为他家小孩在外闯祸的事,吃了这大的亏,心里不甘,不是这般说说,显得他太不懂人情了,见吴二爷这么说,便道:“为我家那不争气的孽畜,害二哥如此受累,不设法出这口恶气,教我心里怎生过得去?”吴二爷道:“这些话不用说了,倒使我听了不快活,只快去雇一辆车来,送我回家去。我得好好的将养几日,方得复原。”
正说着,只见一个少年飞奔前来。原来是吴鉴泉在家得了那人的报告,哪敢怠慢,恨不得插翅飞到这里来,无如路隔二、三十里,便是飞也来不及。吴鉴泉见面闻知了相打的情形,只气得磨牙顿足,悔恨不曾随侍父亲左右,当即雇车伺候吴二爷一同回家。吴二爷睡在床上,忽将吴鉴泉叫到床前,流泪说道:“我实在是年纪老了,血与气原来都不如少年时充足,这番因相持过久,身上虽不曾受伤,气分上却伤损得太厉害。内家工夫最要紧就是这个气字,如今气分受伤到这步田地,我自知是不可救药的了。我其所以在唐家的时候不说这话,并不是怕丧我一生的威名,实是怕传播出去,使后来练武艺的人以我为鉴戒,说内功是招打的幌子,不肯教子弟学习。我生平的武艺,早已尽情传给你了,除平日常对你说的诀窍外,并没有其它诀窍。工夫只要吃得苦,持之有恒,自然由熟生巧,由巧通神,自己没有工夫做到,尽管所有的诀窍都懂得,也是不中用的。我没有旁的遗嘱,只依着我平日所传授的,朝夕不间断的下苦工夫做去,便算是你克家令子。我一生没收外姓徒弟,是我一生的恨事,如今悔也来不及了。你将来工夫练成之日,不可再和我一样不肯传人。”
吴鉴泉听得自己父亲吩咐这些话,忍不住伏在床沿痛哭起来。吴二爷道:“你何须如此悲伤!世间没有不死的人,我如今活到了六十多岁,还不是应死的时候到了吗?我这回便不和他们打这一场,也是免不了要死的。你一个人没有帮手,赶紧去预备后事吧。有一句俗语道得好:”父母老死,风流孝子‘,不要哭了。“吴鉴泉恐怕哭得自己父亲难过,只得勉强收住哭声,拭干眼泪,忽见当差的进来报道;外面来了一个老道人,要见少爷有话说。吴鉴泉道:”我没有熟识的老道人,去回他我此刻有事没工夫见客,请他改日再来吧!“当差的道:”已是这么回过了,他说他的事最要紧,若少爷不出去,他自会进来。“吴二爷对吴鉴泉道:”他既这么说,想必是有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