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元甲笑道:“世岂有一个上等人没有名字之理?依我的愚见,你老哥既不愿写名字,这擂也可以不打。”东海赵盛气说道:“什么话!姓名不过是人的记号,你的记号是霍元甲,我的记号是东海赵,谁说使不得!你摆擂台,登报招人来打,如何说这擂可以不打?这话从旁人口中说出还过得去,从你台主霍元甲口中说出来,不象话。”东海赵这几句话,说得后台上许多人都生气,尤其是刘震声,咬得牙齿格格的响,恨不得上前打东海赵几个耳光。
霍元甲不但不生气,反带笑说道:“你老哥弄错了。我不是怕你打,求你不打,你不肯签名,我只好不打。”东海赵道:“好。我签名便了。”霍元甲现出踌躇的神气说道:“你虽肯签名,我还是劝你不打,因为你是为我在报上吹牛皮说大话而来,我既经说明那些牛皮,那些大话,是对外国人吹说的,我们自家人,何必在台上当着许多看客动手呢?无论谁赢谁输,都没有意味。”东海赵道:“那么你却摆什么擂台呢?”他们在后台谈话的时间久了,台下看客都拍掌催促起来。农劲荪对霍元甲道:“赵君既肯签字,四爷就和他去前台玩玩吧。看客鼓掌,是催我们出台的意思。”霍元甲只得点头答应。
当下有人拿证书给东海赵签名,东海赵提笔写了“东海赵”三字,书法倒很秀劲。霍元甲看了,心里登时发生了爱惜东海赵的念头。农劲荪也觉得东海赵这种英俊少年,若得良师益友,去掉他的骄矜暴躁之气,实是武术界的好人材,遂先出台向看客报告道:“本台所定打擂的规则,凡来打擂的,先要在证书上签名。因这位赵君不仅不肯签名,并不肯把名字说出来。所以交涉的时间久了,致劳诸位盼望,本台同人非常抱歉。此刻赵君已签好了名,请诸位细看赵君的好健儿身手。”这番话说出,掌声又拍的震天价响。农劲荪回身将霍元甲、东海赵两人引出台来,简单的把东海赵向看客介绍了几句,即引东海赵立于台左,霍元甲立于台右,自己取了个怀表托在手掌中,站在中间,园主张叔和的铃声一响,农劲荪忙退后几步,让出地位来给二人好打。
霍元甲向东海赵拱手笑道:“请先赐教。”东海赵毫不客气,挥拳直向霍元甲冲击。霍元甲因有爱惜东海赵的心思,不想当着众看客将他打败,并存心要试验东海赵的造诣如何,见他挥拳直攻过来,故意举臂膊在他拳头上碰了一碰,觉得他的功力,比较刘震声还相差甚远,只是身体生得异常活泼,腰腿都很灵捷,如经名师指点,资质却远出刘震声之上,等他攻到切近,方闪开还击。论霍元甲的武艺,如认真与东海赵见高下,直可使东海赵没有施展手脚的余地,既是存心不欲将他打败,打法自然不同,就和平常和同学的练习打对手一样,从表面看去,也似乎很猛勇,很热闹,实际霍元甲出手皆有分寸,只轻轻着到东海赵身上,便掣回来,是这般腾拿躲闪,约打了三四十个回合,台下掌声不绝,有吼起来喝好的,只把台上的刘震声惊得呆了,低声对农劲荪道:“看不出这小子,真有这么大的能耐。我跟老师这么多年,不知亲眼看见打过多少好汉了,从来不曾见有能和老师走到二十合以上的,如今打到三四十合了,还没分胜负。这小子的年纪还轻,若再练十年八载,不是没有敌手吗?”
农劲荪摇头笑道:“你再仔细看看。你看他的手曾着过你老师的身么?你老师的手在他浑身都摸遍了。”这几句话把刘震声提醒了,立时看得分明,这才把心放下。又走了十来个回合,霍元甲以为东海赵心里必已明白自己不是敌手,没有再打的勇气了,遂跳开一步,拱手说道:“佩服,佩服!我们自家人,能不分胜负最好。”不料东海赵因工夫相差太远,竟不知道霍元甲是存心不想将他打败,还自以为是自己的本领在霍元甲之上,认定霍元甲是自知敌不过,方跳出圈子要求不打了。年轻人好胜心切,加以生性本来骄矜。如何肯就此不打了?不过因与霍元甲打了几十个回合,在霍元甲是和逗着小孩玩耍一样,而在东海赵却已累得满身是汗,连身上穿的东洋学生服都汗透了,只得一面解纽扣脱衣,一面说道:“不分胜负不能罢手,我还得和你再打一场。”霍元甲笑道:“这又何苦呢,老哥不是已累得通身是汗了吗?”东海赵卸下衣服,自有在台上照顾的人接去。他用手巾揩去额上的汗说道:“就打得通身是血,也算不了一回事,何况出这一点汗。你能把我打跌在地,我便认输不打了。”霍元甲点头道:“好!是汉子,我们再来一回。不过我看老哥这时已累得很乏了,请休息一会儿,喝一杯茶再打,气力也可以增加一点儿。”
东海赵虽一时为好胜之心与骄矜之气所驱使,必欲与霍元甲拼个胜负,但是身体确已很觉疲乏了,只因素性太要强了,不愿说出要求休息一会儿的话来。今见霍元甲这么说,便连声应好;又觉得自己脚上穿的皮靴,底板太厚太硬,行动难得轻捷,见霍元甲穿的是薄底朝鞋,也想向后台的人暂借一双薄底鞋换上,无如试穿了几双,都不合脚,只得将皮靴脱下,就穿着袜子在台上走了几步,觉得比厚硬的皮靴好多了。他思量与霍元甲打到四十多回合不分胜负,原因是在霍元甲躲闪工夫太快,每次的手将近着身,就被闪开了,这回得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