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既为资格所限不能学,只要你肯教,我可以打电报给柏林皇家医院,选派十个或二十个资质聪明的青年到上海来,不限年数,请你依法教授。你要享一种什么权利,才肯这么办理,请你直说出来,我也得电告皇家医院,求其承认。”
黄石屏道:“我很抱歉。我这针法,虽非不传之秘,但绝对不能公开教授,尤其不能为权利去教授人。我老师教授我的时候,他老人家不仅不曾享受一点儿权利,并且为传授我针法,牺牲了他自己种种的利益,和四年的光阴。他老人家在遇见我以前,也曾有许多人送极丰厚的贽敬,要求拜师,都被拒绝了。这种态度,我中国有高尚技艺的人,都是如此。我中国有许多技艺,每每失传,便是这个缘故。我心里纵不以这种态度为然,只是不敢违背我老师的遗教,忽将态度改变。”院长见黄石屏说的这般慎重,一时不好再往下说,只好等有机会再来磋商。
黄石屏虽拒绝了这院长的请求,心里却很想物色一两个可传的徒弟。无如每日接近的人虽多,在他眼中认为可传的,简直连一个也没有。这日,忽有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陪同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到诊所来求治。这男子指着姑娘对黄石屏说道:“这是我舍妹,从十四岁发病,每月发一次,直到现在,不知经过多少中、西有名的医生诊治,非但无效,近半年来因在汉口住了一个多月医院的原故,原是每月发一次的病,现在每月发三、四次不等了。闻黄先生的针法神妙,特地到上海来求治。”
黄石屏在这人身上打量了几眼,问道:“足下尊姓,此番从汉口来吗?”这人道:“我是湖南衡山人,姓魏名庭兰,在四个月以前,因汉口医院对舍妹的病谢绝治疗,只得退院回到衡山,此番是从衡山来的。”黄石屏问道:“足下曾学过医么?”魏庭兰望着黄石屏,似乎吃惊的样子答道:“先生何以知道我曾学过医?我医虽学过,只是一知半解,对于舍妹这病,一筹莫展。”黄石屏点了点头,详细问了一会病情笑道:“这病本非药石之力所能治,还喜得以前服药无大差错,若在二、三年前进了医院,此刻已不能到上海来找我了。”魏庭兰道:“未进医院以前,服的是中国药,我毕竟能略知一二,与病情相差太远的药,便不敢服。医院里用的是西药,就是毒物我也不知道,所以越诊越糟。”
黄石屏取针替姑娘打了几下,吩咐魏庭兰道:“令妹这病,既跋涉数千里来此求治,今日打了针回去,不问效验如何,明日仍得来诊。这病不是容易好的,恐怕没有半个月的时期,不能希望完全治好。”魏庭兰见黄石屏说话非常诚恳,当然感激。次日来诊,已有一部分见效,于是每日一次,足足经过两星期,才完全治好。这两星期中,黄石屏每次必细问魏庭兰的学医经验。魏庭兰这人,小时候因家境异常艰窘,只略读了几年书,自知不能从科甲中寻出路,一时又没有相当的生意可学,他母亲便送他到衡山一个略负时誉的老医生家学医,为的是做医生常年有诊金的收入,不象做生意的,自己做怕蚀本,帮人家怕被人停歇生意。魏庭兰的天分极平常,为人又老实,初学几年,于医学一无所得,喜得他天分不高,读《本草备要》及《汤头歌诀》等书,能下苦工夫,书虽读的不多,却是极熟,跟着那老医生诊病,有相当的临床经验。因此成年以后,挂牌应诊,对于不甚重大的病,每能应手奏效,在他家乡附近数十里的地方,也都承认他是一个少年老成的医生。行医数年,家中渐渐有了些积蓄,只对自己胞妹的病,没有办法。他的胞妹原已定了人家,就为得了这无法治疗的病,耽延着不能出阁,这番经黄石屏治好了,魏庭兰自是十分高兴。因黄石屏屡次问他的学医经验,他便也问这金针的方法,是否容易学习,黄石屏笑道:“方法哪有难易,须看学习的人怎样。学习的人肯下苦工夫,难也容易。”魏庭兰问道:“此刻上海能和先生一样用金针治病的共有多少人?”黄石屏道:“能治病的人,多得不可胜数,和我一般用金针的,此刻还没有。”魏庭兰道:“如此说来,可知这金针是不容易学习的了,若是容易学习,象上海这种繁华地方,何以只有先生一个?我有心想从先生学习,只以自知天资太笨,恐怕白费先生的精神,将来败坏先生的名誉。”黄石屏道:“你倒是一个可以学得的人,不过现在为时尚早,你此时想学的心,还不坚定,你且把令妹送回家乡,办了喜事,看你何时动念想学,便可何时到我这里来。”
魏庭兰听了,口里称谢,心里并不觉得这是不容易遭际的一回事,回到湖南以后,才听得人说起黄石屏的神针,有多少富贵人家子弟,千方百计以求拜列门墙,都不可得,在上海行医多年,一个徒弟也没有,就是因选择徒弟太苛的原故。他听了这些话,方感觉到自己的遭际不寻常,凑巧他自从带他胞妹在上海治好了病回去,他家乡一般人都忽然说他的医道不行,说他自己做医生,自己胞妹的病治不好,还得花费许多钱,亲自送到汉口、上海去诊治,到上海居然治好了回来,可见得他的医道平常。乡下人的脑筋简单,这类言语传播开了,他的医生竟至无人顾问,生意一经冷淡,收入减少,生活上便渐渐感觉困难起来。他心想;既是在家乡没有生意,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