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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侠义英雄传-清-平江不肖生-第306页

胆跨进车去,不提防自己的身躯太长,车顶太矮,头上猛撞一下。气力强大的人,无处不显得力大,这一下只撞得汽军全体大震,险些儿将车顶撞破了。盛大少爷忍不住笑道:“当心些,没碰破头皮么?”张文达被撞这一下,不由得心里发慌,惟恐撞破了车顶,对不起盛大少爷,忙将头一低,身体往下一蹲,不料车内容量很小,顾了头顶,却忘了臂膀,左转身去就坐的时候,臂膀碰在前面玻璃上,只听得当啷一声响,玻璃被碰碎了一块,吓得他不敢坐了,缩着身体待退出来。盛大少爷何尝见过这种乡下粗鲁人,一面双手推着他的屁股,一面哈哈笑道:“你怎么不坐下,还退出来干什么?”张文达被推得只好缓缓的用手摸着座位,左看看,右看看,没有障碍的东西,才从容移动屁鼓,靠妥了座位,心想这样总不至再闹出乱子来了,放心坐了下去,哪知道是弹簧座垫,坐去往下一顿,身体跟着向后一仰,更吓得两手一张,口里差一点儿叫出哎呀来。盛大少爷紧接着探进身子,张文达一张手正碰在头上,把一顶拿破仑式的毡帽碰落下来。盛大少爷倒不生气,越发笑得转不过气来,拾起帽子仍戴在头上说道:“你不要难为情,我这车子,便是生长在上海的人,初坐也每每不碰了头便顿了屁鼓,何况你这才从乡下来的呢?”
  张文达红得一副脸和猪肝一样,说道:“旁的不打紧,撞破这么大一块镜子,实在太对不起你了。”盛大少爷摇头道:“这一块玻璃算不了什么!”说话时,车夫已将碎玻璃拾好,踏动马达,猛然向前疾驰。这车夫见张文达上车的情形,知道是一个乡下人,第一次坐汽车,有意开玩笑,将车猛然开动,张文达不知道将背靠紧车垫,果然被推动得往后一仰,后脑又在车上碰了一下,面上露出很惭愧的说道:“火车我倒坐过,这车不象火车,怎么也跑的这般快?”正说话时,车夫捏了两下喇叭,惊得他忙停了口,四处张望。盛大少爷看了又是一阵大笑,张文达见盛大少爷看了他这乡头乡脑的样子好笑,越发装出一种傻态来,使盛大少爷欢喜。一会几到了盛公馆,张文达跟着盛大少爷下车,只见公馆门开处,两旁排班也似的站着七八个彪雄大汉,一个个挺胸担手,现出殷勤迎候的样子。盛大少爷昂头直入,正眼也不望一下。张文达跟着走进一间客房,盛大少爷回头望身后已有两个当差的跟来,即指着张文达对当差的说道:“这是我请来的张教师,此后就住在公馆里,就派你们两个人,以后轮流伺候吧!你去请屈师爷来,我有话说。”一个当差的应是去了,盛大少爷陪张文达坐了说道:“我自己不曾练武艺,但我极喜会武艺的人。我公馆里现在就有十几个把式,也有由朋友、亲戚介绍来的,也有是在江湖上卖艺的,刚才站立在大门两旁的,都是把式。他们的武艺,究竟怎样,我也不知道。我有时高兴起来,叫他们分对打给我看,好看是打得好看,不过多是分不出一个谁胜谁败来,彼此都恭维,彼此都谦逊,倒都没有平常会武艺的门户派别恶习。”
  张文达问道:“霍元甲在上海摆擂台,少爷府上这些把式何以都不去打呢?”盛大少爷道:“我也曾向他们说过,叫他们各人都上台去打一回,他们说什么‘江湖上鹭鸶不吃鹭鸶肉,的许多道理来,并说这擂台断乎打不得。自己打输了,不待说是自讨没趣,枉坏了一辈子的声名,就是打赢了,也结下很深的仇恨,甚至于子子孙孙还在报复,即如唱戏的黄三太镖打窦耳墩那回事。窦耳墩原来姓陈,因陈字拆开是’耳、东,两字,从前有一个大盗,名叫窦二墩,这姓陈的也就绰号窦耳东,不知道这底细的,错叫做窦耳墩,这窦耳墩自从被黄三太打败以后,对黄家切齿之恨,据知道陈、黄二家历史的人,至今二百多年了,两家子孙还是仇人一样,不通婚姻,不通往来。他们既说得这般慎重,我也不便勉强要他们去打。”
  张文达道:“我们练武艺的人,如何怕得了这许多!我们上台去打擂台的,打败了果然是自讨没趣,他摆擂台登报叫人去打,难道他输了不是自讨没趣吗?”说话时,走进一个年约五十来岁、身穿蓝色湖绉棉袍、黑呢马褂、鼻架加光眼镜、蓄八字小胡须的人来,进门即双脚比齐站着,对盛大少爷行了一个鞠躬礼,诚惶诚恐的垂手仔立不动。盛大少爷此时的神气,不似对门口那些把式,略略点了点头道:“屈师爷,我今天无意中遇着了一个比霍元甲本领更好的好汉,你过来见见吧!就是这一位英雄,姓名叫做张文达。”随指着来人回头对张文达道:“他是我家管事的屈师爷,你以后要什么东西,对他说便了。”张文达连忙起身与屈师爷相见。好一个屈师爷,满脸的春风和气,说了许多恭维仰慕的话,盛大少爷又呼着屈师爷说道:“我如今要在三日之内,替张文达摆成一座擂台,地位仍在张园霍元甲的擂台原址,规模不妨更热闹些,也要和霍元甲一样,在各报上登广告招人来打,便多花费几文,也不在乎,只要办得快,办得妥当。这件事我就交给你去办吧!你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与他商量着办,他从山东才来,没有带行李,你给他安排铺盖。他身上这衣服,在上海穿出去太寒村,你看有谁的衣服与他合身,暂时拿一套给他穿,一会儿我便得带他到花想容那里去,明天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