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内交割房屋。弟子说这不过赌了玩的,岂真个要交割房屋吗?他说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哪有说了当玩的,三日内必交割房屋给你。他说完就出门去了。直到昨日才回来,神气颓丧的将弟子拉到僻静的地方说道;‘我对不住你。我哥子不肯给我做脸,说祖宗传下来的产业。不能由我一个人作主,拿了和人做赌赛的东西。我向他叩头,求他曲全了我这一次的颜面,以后不敢这么了。他只是不肯,说只得这一所房屋,输给人家就没有了,我不能住在露天里,给你全颜面。听凭我如何哀求,他不但不肯,后来反要动手打我,我只得忍气吞声的回来,我实在对不起你,欠了你这笔债,只好来生变牛马来偿还你吧!’弟子当时见他这么认真的说,便用许多言语安慰他,他低着头一言不发。弟子实没有想到他就此要寻短见,虽说不是弟子打死了他,也不是弟子逼死了他,他和弟子赌赛,总得算是死在弟子手里,想起来心里实在难过。”说罢,伏在地下痛哭。不知霍俊清怎生说法,且俟第十四回再说。
近代侠义英雄传
第十四回
伤同道痛哭小英雄
看广告怒骂大力士
话说霍俊清听了刘震声哭诉的话,错愕了半晌,心想这事真是出人意外,也不能责骂刘震声,也不能归咎于摩霸的哥哥,只能怪摩霸的气量过于褊仄。但是,这么一来,教我怎生对得起李爷呢?正要止住刘震声莫哭,打算出去看有没有解救的希望,只见李富东泪流满面的走了进来,见面就跺脚叹气道:“霍爷,你看!这是从哪里说起。我的老运怎的这般不济,仅仅一个如意些儿的徒弟,都承受不了,还要是这么惨死,真比拿快刀割我的心肝更加厉害。”
霍俊清也两眼流泪的叹道:“谁也想不到有这种岔事闹出来。这只怪我这小徒不是东西。”李富东连忙摇手,止住霍俊清的话,一面弯腰拉了刘震声的手,一面用袍袖替刘震声揩了眼泪道:“怎么能怪他呢?”接着就温劝刘震声道:“刘大哥心里快不要如此难过。我徒弟的性情我知道。他今日悬梁自尽,可知你昨日对他很客气。他在我跟前二十多年,我索知他是这么的脾气,服软不服硬,最要强,最要面子。他赌输了房屋,没得交割你,刘大哥若一些儿不客气,硬问他要,倒没事了,他决不会自尽。你越是对他客气,用言语去宽慰他,他心里越觉难过,越觉没有面子,做不起人。这全是由于我的老运不济,谁也不能怪。”
霍俊清问道:“已解救过了,无望吗?”李富东悠然叹道。“哪里还用得着解救,大概巳经去世好几个时辰了。”霍俊清道:“李爷若不强留我师徒久住在这里,或者还不至出这种岔事。”李富东摇头道:“死生有命,与霍爷师徒住在这里有什么相干!”李富东虽则是这么说;然霍俊清师徒总觉得心里过不去,走到摩霸的尸体跟前,师徒都抚尸痛哭了一场。就在这日,辞了李富东和王老头,回天津来。闷闷不乐的过了两个多月。
这日正是三月初十,霍俊清独自坐在账房里看账。忽见刘震声笑嘻嘻的走了进来,手中拿着红红绿绿的纸,上面印了许多字迹。霍俊清掉转身来问道:“手里拿的什么?”刘震声笑道:“师傅看好笑不好笑,什么俄国的大力士跑到这天津来卖艺,连师傅这里也不来拜望拜望,打一声招呼。这张字纸便是他的广告,各处热闹些儿的街道都张帖遍了。我特地撕几张回来,给师傅看看。”
霍俊清伸手接那广告,旋正色说道:“我又不是天津道上的头目,他俄国的大力士来这里卖艺。与我什么相干。要向我打什么招呼?”说着,低头看那广告,从头至尾看完了一道,不由得脸上气变了颜色,将广告纸往地下一摔,口里连声骂道:“混帐,混帐!你到我中国来卖艺,怎敢这般藐视我们中国人,竟敢明明白白的说我们中国没有大力士!”
刘震声问道:“广告上并不曾说我们中国没有大力士,师博这话从哪里听得来的呢?”霍俊清道:“你不认识字吗?这上面明说,世界的大力士只有三个:第一个俄国人,就是他自己;第二个是德国人;第三个是英国人。这不是明明白白的说我中国人当中没有大力士吗?他来这里卖艺,本来不与我相干,他如今既如此藐视我中国人,我倒不相信他这个大力士,是世界上第一个,非得去和他较量较量不可!”
刘震声正待问怎生去和他较量的话,猛听得门外阶基上有皮靴声响,连忙走出来看,原来是霍俊清的至好朋友,姓农名劲荪的来了。这农劲荪是安徽人,生得剑眉插鬓,两目神光如电,隆准高颧、熊腰猿臂。年龄和霍俊清差不多,真是武不借拳、文不借笔,更兼说得一口好英国活,天津、上海的英、美文学家,他认识的最多。想研究中国文学的英、美人,时常拿着中国的古文、诗词来请农劲荪翻译讲解,研究体育的英、美人,见了农劲荪那般精神、那般仪表。都不问而知是一个很注重体育的人,也都欢喜和他往来议论。那时中国人能说英国活的,不及现在十分之一的多,而说得来英国话的中国人,十九带着几成洋奴根性,并多是对于中国文字一窍不通,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不认得、都写不出,能知道顾全国家的体面和自己的人格的,一百人之中大约也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