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小心。我原说了,这强盗非同小可,一句口供都不曾问出来的时候,得加班防守,一怕有他同党的来劫牢,二怕他自料没有活命,在牢里自尽。杜大老爷不听我的话,说用铁链悬空吊起来,万无一失。哪晓得这强盗的余党,胆大力也大,居然一个人乘禁卒出恭的当儿,偷进牢房,把吊手的铁链已经扭断了,亏得脚上的铁链不曾扭断,禁卒已知道了,传齐了本衙的捕快班,先行捕拿,一面通知我,前去助阵。好在那强盗因人少心虚,不敢恋战,掼下张燕宾跑了,“周金玉听到这里,逞口而出的念了一声。”阿弥陀佛!“齐保正笑道:”你这小蹄子,就高兴得念佛么?我索性再使你高兴一会子,何老爹说,等他得信赶封县衙里时,劫牢的强盗已逃去好一会了。他一见杜大老爷的面,杜大老爷就苦着脸说道:“你看这事怎么了?我悔不听你的话,以致有此失着‘何老爹答道:”大老爷的鸿福,不曾被劫去,就是大幸了,此后加意防范,仍属不迟。’杜大老爷听了,光起两眼,望着何老爹道:“此后还要加意防范什么,你刚才没到牢里去看吗?‘何老爹很觉这话来得诧异,忙答:”实不曾去牢里。’杜大老爷道:“张燕宾已经自己碰得脑浆进裂,死在牢里了,你看这事怎么办。‘”
陈广泰在后房听得这话,禁不住一阵心酸,险些儿哭出声来,不由得咬牙切齿,痛恨齐保正和周金玉两个,想就此蹿到前房,一刀一个宰了这两个狗男女,只因恐怕以下还有要紧的言语,不曾听得,勉强按纳住火性,昕齐保正继续说道:“我当时见何老爹说张燕宾自尽了,倒也放下一件心事。何老爹却说:”张燕宾死与不死,无关紧要。因张燕宾生时,已一脚砍去了膝盖,一脚割断了脚筋,两手又穿过了琵琶骨,便不死也是个废人,没有报仇的力量了。倒是来劫牢的那东西,有些可怕,那东西若不和张燕宾十分知己,便不肯冒险来救他;若不是有很大的本领,必不敢单身来干这种惊人的事。那东西说不定就是前次逃走的陈广泰。旁人没要紧,只周金玉留神一点儿,为的是张燕宾是在她家里被拿的,便是捆手的事,外面知道的人也很多,难保陈广泰不听得说,到周家替张燕宾报仇。‘“
周金玉插嘴呼着哎呀道:“这样说起来,我怎么得了呢?我自从前夜到如今,不知怎的,心神总是不定,好象有大祸临头似的,心里慌得厉害。照何老爹这话说起来,我却如何得了咧!齐老爷可怜我,救救我吧!”齐保正鼻孔里了哼一声道:“我能救你么?你也要我救么?你前几日,不是和张燕宾搅得火一般热,把我丢到脑背后去了的吗?此时倒认得我姓齐的老爷了!”说罢,格格格做鹭鹚笑。
周金玉便哭起来,齐保正又抽了一口鸦片烟说道:“我故意这么说,逗着你玩的,谁认真和强盗吃醋吗?我今夜教阿林接你到这里来,就是要你在这里躲避躲避的意思。”周金玉止了哭声说道:“多谢齐老爷的意思,我周金玉不会忘记。休说张燕宾还有余党在这里,难免不到我那里来寻仇,就是没有这回事,我听得张燕宾在牢里自尽了,我一个人也不敢照平常的样,睡在那楼上。前昨两夜,我妈都陪我坐到三更过后,我还是睡不着。我妈劝了我许多话,安慰了我许多话,直到天光快亮了,才糊糊涂涂的睡了,一合上眼,就仿佛张燕宾立在我跟前,做出临走时望着我说那两句恶话的样子。我一惊醒来,便是一身大汗,如今他死了,我更是害怕。”
齐保正道:“他临走时,望着你说了什么恶话?”周金玉道:“不要再提了,我害怕得很。”齐保正笑道:“真是小孩子的胆量,到了我这里,还怕些什么?我素来不相信有鬼,并且即算有鬼,这种在生做强盗的鬼,也不敢到我们这种人家来,你放心就是了。”
陈广泰哪里能再忍耐得下,抬腿一下,便将那扇向前房的门板哗喳一声,踢得飞起来,身子跟着蹿将进去,房中一男三女,同声都叫“哎呀!”齐保正翻身起来,喝问:“是谁?”“谁”字不曾喝出,陈广泰已手起刀落,连头带肩,劈倒在炕上,回手一刀,即将周金玉的粉头砍下。在陈广泰的意思,原没打算杀齐保正两个姨太太的,奈两个姨太太命里该和齐保正、周金玉死在一块,当时见陈广泰杀倒了二人,都吓得大声喊:“强盗杀死人了!”陈广泰被喊得气往上冲,不暇思索,也就一个给了一刀。杀死了四人之后,心里忽然转念道:我何不如此如此,出出胸中恶气,随即割下齐保正的半边脑袋和周金玉的脑袋,两绺头发做一个结纽了,提起来暗祝道:你们俩不要怨我,你们今世不能成夫妇,来生再作结发的夫妻吧。就死人身上的衣服,揩去了刀上鲜血,不敢停留,提头飞身上屋,径向县城奔来。抓着更夫,问明何载福的家,把一顾半人头,送到何家屋梁上挂了,回身到吕祖殿山后,寻到张燕宾窖的珠宝,并他自己的珠宝,做一个大包袱捆了,改了行装,星夜向湖南进发。
脱离了广东境,就晓行夜宿,饥餐渴饮,一路之上,绝没人知道他是一个大盗。陈广泰到长沙之后,便不似当日在福州、广州的狼狈情形了。他的仪表,本来并不丑陋,有了钱,自然会高车驷马,衣履鲜明。初到的时候,还不敢露出胨广泰的真姓名来,后来住了几个月,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