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情之暴气也。
有一人姓朱,名大宽。家贫,以卖菜为生,而又好赌。向闪山风生揭钱壹千文,计及二年,共计利银三两。不但指大于臂,而且发重于身矣。闪山风之放债于人也,必待其利有一倍,然后往问取之。又因朱大宽有病在身,屡积屡重。到此时,每日持刀往索,不许拖延。朱大宽约以一月十五日,卖了幼女,本利一并清还,断无失信。
到十六早,将仅天光,闪山风到了门前,持刀直人,问朱大宽曰:“本利交来。”大宽伏地叩头乞曰:“事尚未成,容迟十日。”闪山风喝骂曰:“你无口齿,屡次惟之,你不知我威名,作我为儿戏吗?有刀在此,你唔杀我,我要杀你。即刻了此事罢。”话完,即将刀柄向与朱大宽。其意以为,大宽见我如此心急,定必剪头卖发都要即时清还咯,实在恐吓朱大宽,令他心怕而已。大宽心内一想,见佢来得咁凶,均之一死,不若先下手为强,偿了佢命。就接住刀柄,尽力刺去佢肚。闪山风叫痛一声,用手掩住伤口,发脚走出。
登门寻死骂声多,罪满难宽奈乜何。
怏的拈刀来杀我,即时要去见阎罗。
走过横街,有一间米铺,其东家叫做王其勉,一向父子与闪山风熟识。见其徨走过,叫一声:“老关,请入来饮茶呀。
”闪山风不能答。走入,坐椅未定,忽然跌倒在地,血从肚内冲出,满地红水横流。吓得王其勉魂惊胆破,连声大喊救命。
左右邻铺走来,望之,气已绝了。
通传街坊地保,众将此事鸣官。山西放赈等商又联呈控告。
官来验看,锁王其勉,回衙开堂审讯。先问街坊邻铺,各对以不知原委,只闻叫救之声。又问王其勉,答曰:“小的与佢系好朋友,佢走过,叫佢饮茶,不知其被何人所刺,就死在我铺。
”太爷曰:“既被人所伤,何以街上并无血痕?显然系你因仇杀死。”街众禀曰:“王其勉实系与关客相好,非有夙仇。”
太爷曰:“既无仇,何以死在佢铺?”街众不能答。太爷喝曰:“不打不招。”叫差役重打壹百,王其勉不肯招认,连用夹棍夹了几堂,打了几次,打得皮开肉裂,夹到脚折头昏,迫于无奈,只得认白日杀他。
冤枉难招要你招,两旁夹棍一条条。
几回魂魄飞天外,但乞尝恩片刻饶。
照大清律例,要刀与伤口相符,方能结案。太爷问取其刀,王其勉说藏于这处,着差役搜寻不得,又说藏在那处,又搜寻不得。又打两次,押在监房。王其勉之子,叫做亚勤,见父受苦凄凉,心有不忍,直到官前,愿代父死,太爷不准。
亚勤见无法可救,遂将红纸写一长条,贴于当众之处,其词曰:“闪山风之死,必有仇人。吾父冤枉难招,实为凄楚。
今父所存家产,约值千金。若是凶手之人,有凭有据,取出刀来,肯来实认。我愿奉银五百两。先交银,后到案,决无反悔。
三光在上,实鉴临之。”朱大宽初刺闪山风也,见王其勉无端受累,本欲甘心偿命,直认鸣官。退后一想,见老母有六十余岁,恐生养死葬,照顾无人,是以隐缩。今见长条所贴,有银五百,可以安家,遂使人去问王亚勤:“真实是否?”亚勤曰:“你若不信,请理通街老诚人等,立了合同,先交银为证。”
朱大宽接银回家,携刀到官处,将始终原委禀明。事迹如此如此,此刀系刺闪山风是实。官看此刀与伤口相符。论起杀人偿命,理所应然。关客既如此恶势,威逼贫人,自有取死之道。
此事不知真假,未肯尽信你一言。即着一心腹家人,查访定案。
其家人回报曰:“访得。死者叫做闪山风,索债俱用持刀相向,逼人卖仔卖女,致人忿气自尽者屡次有之。”
食人骨血破人家,未必黄金两手拿。
半世积理冤孽帐,一场风起路飞沙。
太爷曰:“闪山风该死有余,勒索钱财,今竟何用!但你为凶手,律例难宽。照事原情,当减一等,充军为是。”发往乌龙江而去。
去了十个月,遇乾隆元年,皇恩大赦,归家养母。自后发奋,竟做好人。
又说王其勉,本系安良守份做生理之人,何以横祸飞灾,无端受屈?原来王其勉之兄叫做王其敏,其敏以贩卖猪仔为生,养父母与弟,无不尽其诚意。弟长大,又出钱与之婚娶,是王其勉之受兄恩也,可谓深矣。
当年养育得哥哥,又况恩深娶老婆。
若使发财应报答,同分产业不为多。
及后其勉做生理发财,兄因病后困手,其勉总不照顾一毫。
两兄弟轮养父母,一五一十,必要计清。未几父死,兄亦死。
只剩一老母,与大嫂轮流供养。嫂有二子读书,岁底散馆之时,尚欠修金两元。先生催得甚紧,嫂徨无计,向王其勉曰:“求二叔借银二元,交与先生清数。”其勉曰:“要银未尝话有,但系明年正月即交回,我方能做得。”嫂曰:“我到春来麦熟,自己唔食,都清还于你。”话完,不觉暗泪滴下。其勉曰:“你勿怪我。数还数,路还路,亚叔还亚叔,大嫂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