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今儿得此风声,回到家中,便对父亲蓝休说了。蓝休不觉勃然大怒起来,手指着蓝家那面,大声骂道:"好一对不知王法,丧尽天良的男女畜生。新近主人死得不明不白,人人都说是你姊弟俩干的把戏。只因你俩手段巧妙,不留些儿痕迹。人家明知主人冤枉,也没法奈何你。但要知道,官法可蒙,天道难欺。这还不用说他,如今主人尸骨未寒,你俩又想算计到他子媳身上去。我真不懂你们和蓝家有甚么深仇大恨,竟要灭他满门!咳,咳,此事我蓝休不知便罢,既知道了,看我可能容你们自由自在的干得出来。"这老头越说越气,越气越骂,气得越盛,骂得越响,吓得他妻子王氏慌忙赶了出来,将他的嘴捂住。王氏本来在病中,经此一吓,连病魔都吓退了三舍之遥,埋怨他道:"你这老儿,喝了几口黄汤,又要多管起人家的闲事来。你也想想,儿子现在他家做工,新太太便十分不好,毕竟是儿子的女东家,去取祸福,在她一言。你怎得无缘无故,为了别人的闲事,白白地去得罪她。明天儿子丢下事情,你的年纪又老了,精力已衰,却再去哪儿找银子来养活我们娘儿。"说着,和蓝真俩一齐用力,将他硬拖了进去,推在床上,放下帐子,由他靠着枕头,叽哩咕噜,自去发他的牢骚。未知采和夫妻性命可能保存,蓝休这老儿还有什么举动,却看下回分解。
第59回
为谋财先须害命因救主反被恶名
却说蓝休虽然被妻硬拖进屋中,推入床上,但是心中新愤旧怨,发为不平之气,一时那里按捺得住。更念三代恃蓝府生活,蓝文在日时,待他们也有恩泽。如今他本人死得没有分晓,做世仆的,不能代他报仇泄冤,已属有背良心。但那是过去之事,况事前一无所闻,还可说无从尽力。至于眼前一对小主人儿,年轻失势,又有生命的危险,此事却已明显地进了我的耳朵,现当未发之时,正可先时预防。若不预先关照一声,那不成了自己和胡千姊弟勾通作奸了么。想了又想,觉得除此以外,更无别法。且恐胡千心狠手辣,办事敏捷。万一马上动手,此时急去,已恐不及。安能再事羁延。于是定一定心,假装熟睡的样子,等得一家人都入睡乡,自己便悄悄抽身而起,拔门外出,迳投蓝府而来。相离虽然只有半里,因他年高体衰,眼花足软,好容易一步一挨地走有一个时辰,方才到了蓝家。他是极熟的老人,自然识得蓝家情形。却不投大门,不走后门,迳走西首一道小侧门。管门的人乃是蓝休一个内侄,今年还只有十三四岁。蓝休利用他不大懂得事情,所以迳去找他。这小厮开了侧门,一见他姑丈深夜到来,大为惊异。蓝休却不许他多问,只问他公子现住何处。还有一位王家小姐现居哪里?那小厮倒是有良心的,见问及公子之事,不觉惨然说道:"姑丈再休提起公子,他现在好苦咧。别的不说,单讲他住的地方,乃在牛棚后面那间茅屋之中。屋内只有三块板,一张床,此外什么都没有。那是太太说的,要把牛羊放牧之事,都归公子亲自去做,所以让他住在那里,是为便于照管之故。你老人家现在问起他,可想去瞧瞧他不是?但他这地方,在正屋后面,从此前去,必须经过太太住房,况须走过数重门户。万一把太太、舅老爷惊醒了,不当稳便。还是去看那位王小姐来得近便。她现在也非常的苦,不过比公子还少许好点,住的地方也清爽得多。太太说,公子和小姐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该同居一处,叫他们一前一后,隔开几重院落。大家隔离起来。所以公子和小姐,现在要见一面,也不容易了。听说公子为这事情,不免抱怨。"一语未完,蓝休一句叱住,说:"孩子家不许多口。快带我去见王小姐。"小厮没口子答应,说:"这个容易,就在我房间的前面。此时人静夜深,满屋中人都睡静了。姑丈要去,不必再惊动别人,是么?"这话却深合蓝休之意,忙赞他作事有见识,有道理,比你表兄强远了。说得小厮心花大开,将他导至月英窗下。
小厮用个食指,在窗门上弹了三下,轻轻叫道:"王小姐醒么?我姑丈蓝老头来望你咧。"只这一句,就听得里面嘤咛一声,问道:"可是蓝老管家不是?"看官听着,月英以深闺小姐身份,虽然被贬辱,人格是不得变损的。当此更深夜静、万籁沉寂之时,忽有男子前来看望,岂非可怕可惊,而又万分可怪之事。不道这小厮甚是聪明,一开口儿就说出是蓝老头。这一句,就使得里面的人放下了一大半的骇怪之心。再说夜深如此,阁府静寂已久,怎么月英还没曾酣眠,竟能轻轻地一喊便醒呢?原来月英专志修持,每于夜静之时,天明之候,必定做一个时辰的打坐功夫。当小厮打窗之际,正功课刚完,起初上床的时候。她又是一个绝顶聪明的人,年来寄居蓝府,对于他家内外上下的用人行政,也有七八分稔悉。她最钦佩的便是这位蓝老管家。在此生死存亡系人股掌的当儿,本来也时时当心,刻刻留意,作防患未然之计,今闻多时未至之蓝老管家深夜前来,不访别人,单找自己,此中消息,便于嘤咛一声之先,料着了有八九分的谱儿。一面问话,一面也便跨下床来,向窗隙一望,可不是,一个黑面发的小厮,扶着一位绉皮疙疸白头如银的老头儿,站在窗下哩。月英不敢怠慢,慌忙开了门,自己走了出来,却不让他们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