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把这疑点又对诚夫说了。诚夫一听龙形有异,不觉突然变了面色。虽是一般的笑容可掬,和她辩说了一会儿,但从笑容之中,即可显现他狰狞诡秘的意态。此时春瑛心中,不知怎样转念,顿觉丈夫虽然伉俪多年,情深意切,而对于妻子的诚意,似乎还不能十二分的诚挚密切。同时她又感觉到日夜共枕的好夫妻,何以各人心中,还有不能公开的话?莫非丈夫来历有些不大明白么?如此一想,蓦然把平常许多怀念,一桩桩堆上心坎儿,更觉诚夫这人实在有些古怪。今后倒不可不留心,务要把他蕴而不宣的秘事探索出来才好。定下主意,也不对第二个人说。偏偏这诚夫倒是个极细心的人物。春瑛生产次男次女之后,就细细地察访他的形迹,探讨他的口风。他始终是一些破绽也没有露出。独独对于建业方面家眷有无这一层,却因自己说僵在先,竟没方法可以辩说。每逢母女们说到此事,他就托故走开,或用别的话支吾开去。最后一次,他却说出一个绝妥当的理由来,据说生母早故。现在建业的是继母,她阴狠淫悍,是个万万不可同居的人物。兄弟是她所生,自然和她一鼻孔出气儿。说句老实话,本人来杭,是被她撵逐出来的。从前因为订亲伊始,不便直说。后来屡欲相告,又觉人子不宜谤毁母亲。因此一再忍耐,秘而不宣。今既见疑于贤妻,若再不直言,将使卿等疑我为来历不明之人,说不得,只好从直告诉了你们。说时,看他一语一泪,好似十分悲恨的样子。这番话,却说得入情入理,不由母女不信。而且有此一言,更唯恐他这位继母、幼弟前来杭州,转要帮同诚夫替想出许多主意,希望永久不见这位太太。这事过去之后,春瑛对丈夫疑团冰释,爱情愈深。不道尴尬人弄出来的事情,总不能完全妥当。一天晚上,气候郁热难当。自胡氏以下,至四个孩子,都在后面花园纳凉儿。诚夫因不耐孩子们烦躁,独踞短榻,在那豆棚之下躺着,离开众人约有百步之远。躺了一会儿,清风顿起,神意俱爽。诚夫不知不觉跑到梦里甜乡去了。胡氏正逗着一个小女孩玩耍,本没留意到他。不料豆棚之上原有一条大蛇,相近豆棚之处,都是各种果木,上面又有鸟巢。胡氏生性慈善,向来不准下人们拆毁鸟巢,所以越弄越多,几乎每棵树都有一两个巢儿。这时胡氏忽然想到女婿睡在棚下,别惊动了蛇鸟,弄出意外之事。想到这一层,忙忙抱着女孩,慢慢地走了过去。哪知走不上十步,但听得各树上的鸟齐齐叫了一声,纷纷地向空中飞去。胡氏不觉骂了一声道:"这班小东西,胆也太小。我老太太何等慈悲,岂是来害你们的?这般瞎跳干什么?"一语未了,又听得草声飒飒,蛇鸣呜呜,只见一条大蛇,从豆棚上吊了下来,飞也似地向外面游去。胡氏倒点了点头,拍着女孩肩胛,笑道:"瞧你老子这般贪睡,倘使上面那条蛇掉在他身上,岂不吓坏了人?"一语未了,正到这豆棚相近,抬头一看,不觉大叫一声,把手中的孩子直掼下来,胡氏本人,便向后直倒下去,晕绝于地,口喷白沫,不省人事。小孩子被掼惊痛,大声哭喊起来。未知胡氏所见何物?为何如此惊怖?却看下回分解。
第70回
显原形吓煞泰水得梦兆打破疑云
却说胡氏行近豆棚,展开老眼向这爱婿一瞧,猛然大叫一声,惊倒在地。手中抱着的女孩,年才四岁,也被她掼在地上,大哭大喊,一会儿瞧瞧睡在榻上的老子,也是狂喊一声,跟随她外祖母一同晕死。这一阵大闹,早惊动了榻上的诚夫,忙从睡梦中惊起,跌将下来,搀起胡氏,抱起女孩,同时春瑛和两个女仆也赶到了。大家正在忙乱,也动问原由。那女孩先醒,一见搀她的是她老子,又大哭大叫,两只小手拼命地挣扎,只向她娘身上乱扯,口中说:"爹不是个人,爹不是个人。我不要他抱呀。"春瑛听了,大为奇异,忙把孩子搀了过去,一面惊问诚夫,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诚夫一听女孩的话,心中不晓转着什么意思。正在呆呆的不得劲儿,听妻子这般逼问,因说:"连我也不晓得,她是怎么一回事儿?如今该快快先把娘送回去,再作道理。大家都在这里,也不是事儿。"一句话提醒了春瑛。于是春瑛抱着女孩,还有几个孩子,此时也闻信赶到。诚夫呆了一会儿,皱皱眉头,猛然间把胸脯一拍,满面上现出杀气,回头吩咐下人们:"伺候几位公子,别叫他们跑开。"自己便告着奋勇,亲自来背他丈母。春瑛欲待阻挡,诚夫说:"丈母生平爱洁,她又是老诚规矩的太太,别人怎好背她?我做女婿的和自己儿子一样,当然不要紧。况老人家又喜欢我,不会嫌我不干净的。"春瑛只得依他。大家在前面,诚夫背着丈母在后面走。大家已经进了园门,诚夫还在相距几十步的地方,慢慢地走着。但春瑛等耳中却明明听得胡氏喉中似乎有什么声气。大家都当她已经醒转,倒也十分开心。一会儿都进了正屋,诚夫将她背至床上,轻轻地放下,说道:"怎么娘还是老不开口,你们都来瞧瞧,她这样子,不是已经.."说到这里,便把下半句忍在口中,不说出来。春瑛听了这话,心中已是明白,她娘必是凶多吉少,慌忙把小孩递给二女仆。自己过来一看,只见胡氏双睛暴凸,舌头伸在口外,宛然像被人缢死的一般,再摸摸她身上,连一丝游气都没有了。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