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口向真人掌上噙住宝珠,蜿蜿蜒蜒,隐隐约约地游行了三百多里,却才天色发光。乡下人家起身得早。真人降住云头,指那河畔洗衣女子说道:"孽畜,不见那河边姑娘么,此女年已及笄,是这里一个孝女,我今将你送在她的腹中,使她感而成孕,和祖师投胎玉女一般。一则不污你的法身;二则显得汝的出身比众不同,也算你苦修一场。机缘到来,我自再从度你。好生去吧!"说罢,举起龙珠,向那女子掷去。蓦地半空中起个霹雳,一阵金光,直奔入女子口中。那女子大惊大骇,不觉啊呀一声,晕于河边。真人走近身边,附耳叫道:"胡秀春听着,念你纯孝,送此神龙为尔女子,好生养育,将来自有好处。"那秀春昏迷中听得吩咐,点头而醒。醒时,一片红日正照面前,眼前许多村人聚集河边,纷纷议论那平空鸣雷之事。见秀姑手持衣物,呆呆坐着,忙都赶来问她:"可曾听见雷声?"秀春满心惶惑,听了这等说话,一时回答不出。众人见她神色有异,都道:"了不得。一定给大雷惊迷了!快快送她回去吧!"于是上来几个妇女,将秀春搀的搀,扶的扶,拉拉扯扯,送她回的家中。她爹胡老儿,娘胡沈氏,正因秀春浣衣未回,兼之听得雷声陡起,怕她受惊,正商量着要去河边找她。今见众人送她回来,不觉又惊又惑。秀春到了家门,神智也就恢复了。因恐爹妈惊心,倒也装做没事人儿一般,反向众人道谢。又对爹妈说:"方才雷声一震,似有万道金光奔入女儿腹中,女儿就吓昏了!幸得姐姐妹妹们将我送回,女儿此刻才定心了些。爹娘都不必忧心。"胡老夫妇见她能言会说,和平时一般无二,这才把心头一块石头放落地上。忙邀众人入内,让座请茶。大家又议论了一会无故动雷必有奇兆等语,各自散去。
这秀春却不敢把仙人嘱咐的话告禀两老,只从那日为始,腹中时时觉得震动,似乎有什物件放在里面一般,心中兀自慌张,料到仙人之言,必无舛错。我爹妈正盼得个孩子,我因此誓不嫁人,以女代子,这也不过安慰亲情而已。究竟女孩儿家,怎能传接香火,等得此生完毕,我爹妈血脉也就此干净完结,总之不是正办。今据仙人之言,似乎不嫁丈夫,也可成孕,恁地时却不是好,虽说生的是女孩,到她长大起来,嫁个好好的女婿,亦可传宗接代,祖宗血脉,不至自我而断,岂非两全之事。只是别人不知底细,我又不能将此中真相,对人分说。将来生下孩子,四邻八舍,议论必多,那时教我百口也辩不明的,却不羞死人了。她天天如此思索,险些把一寸芳心揉得粉碎。看看过了五六个月,她那肚子,竟日渐膨胀起来。秀春急得走投无路,出入两难。早已忧思成病,饮食不进,面黄饥瘦,四肢无力,种种病相,也和孕妇差不多儿。这时老胡夫妇也有些觉得了。但因秀春日间在家工作,晚上又跟他娘一床儿睡,当然不会有暧昧情事。夫妻俩因又疑她得什么胀病。那沈氏也常背着人仔细问她。秀春只说从那天打雷之后起的毛病,还不敢说出仙人的话。直至十月满足,腹部彭亨,大家都断定她是喜兆。除了她的父母深信她决无歹事,亲友邻舍人家的说话,就不大好听了。秀春也有所闻,羞得连自己大门都不敢跨出一步。看看到了分娩期近,秀春也知此事再也隐瞒不住,方才把仙人嘱咐的,一五一十禀告沈氏。沈氏见说,不觉惊喜交集,忙去告知老胡。老胡是读书人,知老君投胎玉女之事,便点头说道:"天下奇事原多,果如秀儿所言,多分这个孩子,还是大有根基的人,而且玉女生老君祖师,是从胁下而出。我儿若也如此,却到那里去找这等稳婆呢?"沈氏也欢喜道:"果是仙人降胎,定有仙人前来照应,还怕什么来着。倒是女儿年轻怕羞,不夫而孕,又是世上罕有之事,凭你说得天花地坠,谁肯相信我们!将来秀春怎能见得人面。"老胡也道:"这正是无可如何之事。现在只有你我先把这个原因,对认得的人谈谈。我家向来不得罪人。人家也没证没据,坏我秀儿声名。"沈氏称是。于是老夫妻俩对着人,就把此事讲说开去。不上几天,已传得全村皆知。众人有相信的,有不信的。总因事不干己,也没工夫去查考他们的真假。就是那疑秀春的人,因找不到奸夫姓名,也不敢胡乱批评。不过人人心中总有这段怀疑罢了。
这天却是秀春临盆之日,寻常产妇,肚子疼起来时,总觉有什么东西往下坠去一般。秀春却是痛向上面,似乎有什物件,由腹而上,向胸口顶住似的。老胡夫妻只得把村中有些经验的老稳婆请来,问他上顶之故。稳婆也说不出什么道理来,只说:"小姐得的仙胎,或者比众有些不同,也未可知!"老胡究竟懂事一点,想那稳婆连这等奇产的理由都不晓得,分明不能收生。万一真个从胁而下,却到哪里去找这么一个大窟窿来呢?把这话对沈氏说了,沈氏益发惊惶。这秀春痛阵越紧,从早晨直到午刻,只觉那东西已顶过胸口,不住的上顶。这一阵子却真亏她,换得个咬牙切齿,目眩神昏,险些要晕厥的样子。胡氏老夫妇只急得求神拜佛,对天设下香案,虔心通诚请那位送胎的仙人,快快救命!正在闹得起劲,忽闻外面有人敲着板,高叫:"专接难产,专收怪胎。"老胡听了,大喜道:"我儿正患怪胎,偏有这人自称专收怪胎,岂非奇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