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了第一标新练的征兵,星夜来绍,帮同富太守协拿。那个标统姓诸名牛,是章抚台平日赏识的人物。他上阵打起仗来,莫说几十个不弄刀枪的好百姓,就是几千万个不弄刀枪的好百姓,他也能杀得个片甲不回的。所以这位诸标统当日在山西的时候,就被这章抚台提拔了他。前年章抚台调任浙江,他就也跟了来。此刻章抚台派他来绍,真个是因材器使,又是为人择地。他道章抚台的做官好不好么?这也不表。
且说富太守得了这个消息,便又和那老夫子商量了一回。看看天色将要晚下来了,只见家丁又急急忙忙的跑将进来,禀道:“回大人,有客。” 说罢,就将一张大红的京片呈上。富太守接来一看,只见上头写着好大的“ 诸牛” 两个大字,便知是诸标统的兵到了。连忙叫家人出去说:“大人有请。”自己也便进内换了大衣,迎到仪门等候。
且说那位诸标统奉了章中丞的命令,带了本队新兵,星夜赶到绍兴,即于城外安下营寨,自己一骑马飞进城来。到了绍兴府的衙门,下了马。跟随的二爷,就将诸大人的名片递将进去。门上的接了名片,向里头禀报去了。一会儿,见一个二爷走将出来,向诸大人打了一个千,说道:“大人有请。”诸大人就大踏步往里走将进去。只见那位绍兴府已站在那里恭候,两只眼睛直往外射。一见诸大人进来,便迎上一步,一恭到地的说道:“兄弟不知诸大人驾到,有失远迎了。”这里诸大人也连忙一恭到地的答道:“不敢,富大人说那里话来。”说罢,富太守就让诸标统先请,诸标统又谦逊了一回,毕竟客先主后,到了会客厅上。
让坐已毕,家人献上茶来。富太守先开言说道:“诸大人是几时动身的?章中丞的密电,兄弟这里是方才接到。”诸标统答道:“兄弟是昨晚十二点钟奉了中丞的面谕,就于今日一早起行的。” 富太守便耸着肩儿说道:“兄弟久闻诸大人办事迅速,且又不辞劳怨。今朝得瞻神威,方知名不虚传,可敬可敬!”诸标统连忙回言道:“ 不敢不敢。谅兄弟是个没用的人,那里有什么能为呢?富大人岂不是过奖了么!”又说道:“这件案子,富大人想已有了主意了。此刻还是先去拿了大通学堂的学生,然后再到那明道女学堂去搜查呢,还是兄弟和富大人分兵各拿一处?敢请富大人的明示。”富太守想了一想,大通和明道两个学堂里头,既有逆党在内,况且他们又都有了防备。我这里虽有几个亲兵,争奈都是纸糊的老虎。平日间恃着衙门里头的势头,吃酒闯祸,欺压百姓,敲竹杠,骂山门,才是他们的专门本领。今日若要带他们出去擒拿逆党,是万万不能够的。想到这里,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便开言说道:“照兄弟的愚见,那大通、明道两校,既有逆党在内,必然也有防备。若兄弟和诸大人分了两路,只恐兵单力薄,倒反要吃亏的。不如一路进剿,先往大通,后至明道的稳妥。诸大人高见如何?还求指教。”诸大人听了富太守这话,细细的想了一想,觉也有理,便答道:“ 富大人的高见是不差的,就照这么样的办罢。但事贵迅速,请富大人这里先预备起来,兄弟也要出城去带队进来呢。”说罢,就起身告辞。
富太守送了诸标统回来,立刻传齐了几十个亲兵,并三班衙役人等。一会儿,诸标统已带了队兵进来。富太守也便走到外头,和诸标统会合了。一共有数百兵丁,都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浩浩荡荡直向大通学堂进发。不一时到了。诸标统先命兵丁把大通学堂围的水泄不通,自己便和富太守带了数十个亲兵,执着火把,往里走将进去。
那大通学堂的学生教员,大半都因放了暑假,回家去了。堂中只剩得三十多人,或因离家未久,不回去的,或合了同学,在堂自修的。这个时候,各学生晚饭已吃,正在那里唱歌的唱歌,踏琴的踏琴,讲闲话的讲闲话。忽闻外头一声呐喊,如天崩地塌,众人齐吃一惊,止住了各项的玩,跑将出来。正要去探听是什么事情,忽见看门的张四慌慌张张的走到面前,喘了一回儿的气,才说道:“ 先生们不好了,祸事来了!”众学生闻言,更加惊慌无措。内有几个年纪最大,胆子也壮些的学生,出来问道:“张四,到底是件什么事,这样的大惊小怪?” 那张四战战兢兢的说道:“ 连我也不知道为着什么事情。那些又长又大的人,约有几千个,把我们这个大通学堂,团团的围得铁桶相似,又像要进来搜查的样子呢!”众学生听了张四的言语,不禁个个瞪着眼,哑着口,四肢冰冷,呆若木偶。连那些年纪大的胆子壮的学生,也没有主意了。张四见了这般光景,知道不是头路,便一溜烟往里飞跑,想要去开后门逃走,不知被他逃脱没有。
前头众学生正在发呆的当儿,刚遇富太守第一群人蜂拥而进。见了众学生齐齐的都立在自修室里,动也不动。诸标统错认了他们在那里排队儿迎敌呢,便一叠连声的说道:“快快放枪!快快放枪!” 这些新练的征兵,都是杀百姓的好手段,残同种的狼肝肺,一闻诸标统的命令,便吆喝一声,一齐动手。可怜这班学生,都是吓呆了的,忽听见枪声隆隆,那弹子豁喇喇的直向里头射来。这一吓,更把众学生的魂魄都飞了出来,奔往九霄云外去了。此时脚也软了,逃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