骇问,梁公代述细详来。回呼爱女陪夫去,好好地,调和明堂劝放怀。梁氏素华心内急,早不觉,啼泪垂落粉香腮。忙随郦相同归内,启珠帘,竟入兰房绣户来。荣发家僮廊下站,在那里,愁容满面也疑猜。明堂房内呼荣发,你且退,看守书厅莫走开。年幼亲随忙退出,梁小姐,春纤拉着郦三台。
啊,小姐呀,这事怎了?
我劝千金早早言,反疑是,私心只为梦中缘,今朝败露难回挽,倒弄得,进时不能退时难。天子举心如此办,我小姐,计将安出事可堪?明堂看见夫人急,又不觉,强破愁容作笑颜。
咳!夫人,如今有什么商量?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
方才虽则那般云,我不过,勉力支吾说几声。其实不能违上命,须知道,逆时死节顺时生。况兼天子多情甚,教我也,难负皇家雨露恩。你亦方才亲见过,皇上的,天子日表美丰神。休言我貌实难及,殊胜东平你故人。劝汝终身随我罢,不必想,姻缘重合梦中盟。明堂言讫夫人骇,但未验,从不从来听不听。八十张完成一卷,慢慢地,冰弦重拨待来春。知音爱我休催促,在下闲时定续成。白雪霏霏将送腊,江梅灼灼欲迎春。向阳为趁三竿日,入夜频挑一盏灯。仆本愁人愁不已,殊非是,拈毫弄墨旧时心。其中或有差误处,就烦那,阅者时加斧削痕。
第十八卷
第六十九回 三杯酒病倒婵娟
郭沫若评:所以根据作者的性格和作品发展的逻辑,《再生缘》的结束只能是悲剧的结束。我相信在作者的意识中是旋过这样的想法的:
一、让孟丽君在吐血中死去。她的口吐鲜血,在最后被元成宗威逼的时候,已经是“喷出朱唇似涌潮”了。这不是什么“血不归经”,而是急性肺结核或十二指肠出血等很危险的症候,在旧时代是没有办法挽救生命的危险的。(编者按:以下省略)。当然,在她死去之前应该让她有一次表白的机会。她应该写出表文,由梁鉴转奏,承认自己是孟丽君,而严厉批斥元成宗的荒谬要求。还要让她说出自己在政治上的抱负,想再有所作为,故不愿及早卸却男装,并非留恋名位。书中对于孟丽君没有写出她有多么高尚的政治抱负,是一个缺点。这样就可以得到补偿了。在孟丽君死去之前,自应让她同自己的父母和皇甫少华见面。同时苏映雪的身世,也可以在此时拨开云雾而见青天了。
二、原作写元成宗已经是好色的昏君,应该再让他昏乱下去,到万不得已时自己认罪。(编者按:以下省略)由于孟丽君之死,皇甫少华应该有一次轰轰烈烈的在朝廷上的抗议,使得元成宗恼羞成怒,把他丢进天牢。元成宗追求孟丽君时的荒谬言辞,苏映雪是听到的,也尽可以让她在朝廷上暴露,由她来实现尹良贞所说过的话:“拚将万剐与千刀,搅海翻江闹闹朝,那怕君王规矩重,且骂顿糊涂天子赴阴曹”。这样便可以把苏映雪的声色恢复转来,不然这个人物的后半写得太平淡了。苏映雪可以和皇甫少华一同被丢进天牢,在牢中要让她有向皇甫少华诉说心事的机会。
三、正当元成宗闹得昏天黑地的时候,熊浩、卫勇娥、卫勇彪等请假回南方祭祖去了。———我看这是作者所安的重要伏笔。他们已定于七月初回京,而在京里所发生的事情是在五、六月。等他们如期或者提前回来,看见了那个天翻地覆的局面,他们激于义愤,会被逼诉诸武力。卫勇彪因东征有功,被封为“京营都总兵,掌管二标兵马”,是有兵权在手的人,而且那些人马也都会是征东将士和吹台义民,他们看到皇甫少华丢监,看到昏君无道,也必然会义愤填胸的。这样用武装起义来胁迫元成宗,使他无法下台。最后只好请出皇甫长华来收场,把皇甫少华和苏映雪释放出狱。
四、依据书中的伏线,当皇甫少华离别黄鹤仙人时,那仙人对他说过:“尔须不忘真面目,到后来急流勇退好归神”;皇甫少华自己也说过:“我若功成名遂日,必定要急流勇退听师言。”(同见第六卷)因此,皇甫少华出狱后,必须让他挂冠辞朝,飘然远举。再者,黄鹤仙人对皇甫少华也还说过这样的话:“日后夫荣妻贵日,自然有真僧向尔说因原。”因此,还有必要让一位“真僧”出场,向皇甫少华点破前因。这位真僧让他同皇甫少华与苏映雪在监里相遇,是最合适的。苏映雪可以同皇甫少华一道隐退,刘燕玉则留在家中代奉双亲。
五、照书中开卷处的伏线,皇甫少华是东斗星下凡,孟丽君是执拂姬,苏映雪是焚香女,刘燕玉是捧圭仙女,元成宗是金童,皇甫长华是玉女,故他们在天上还会相见。尽管在人间的结局是悲剧,而在天上还是大团圆。这样,皇甫少华、孟丽君、苏映雪、刘燕玉四人,名虽是夫妇,而实则未曾同席。这就做到了作者所悬想的“一尘不染归仙界”(第一卷卷头语)了。
我相信作者所拟订的后事大体上会是这样。但这样的想法,处在封建时代,尤其是处在丈夫充军、亲友忌避的境遇上,作者是不敢把它写出来的。所以她的书写到第十七卷便写不下去了。又或者她是写出来了,而不敢公诸于世。不仅她自己不敢,她的家里人也不敢。这样的可能性也很大。如果是这样,那就实际上做到了她自己所说的“不愿付刊经俗眼,惟怜存稿见闺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