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小姐在香房。罗帏深处端然坐,双敛鸾绡翠袖长。四个丫鬟齐侍立,忽听那,碧纱窗外乱匆忙。叮当好似箱环响,掷地还如放被囊。内有一人声甚熟,连云搬进哪边房。我们新进无分晓,须问衙中众大娘。小姐一闻如此语,芳心惊动暗思量。
啊呀奇哉!这是荣兰的口气呀,莫非真正是她们了?
如若荣兰是此人,状元必定孟千金。芳心正想帘钩响,仆妇前来禀一声。
小姐呀!姑爷的长随周升逢吉并书童荣发都在檐前请安叩见,还问姑爷的行李搬在哪处房中,求小姐吩咐。
素华小姐听其言,心内惊疑又带欢。口气像来名又像,分明荣发是荣兰。今朝此事无疑惑,必定千金中状元。小姐其时心更喜,娇羞慢慢出芳言。改期再见今朝免,收拾权存对面房。仆妇应声传出命,纷纷搬进右边房。事完方始齐齐出,梁素华,专待相逢诉别言。不表洞房梁小姐,要谈外面饮华筵。推杯弄盏多欢悦,烦恼尚书孟士元。目视新郎情脉脉,心思爱女意恹恹。老夫不及梁丞相,你看他,得赘风流郦状元。可叹我,射柳夺袍曾许配,那郎君,何曾不是美英贤?谁知好事多魔障,一遭风波不复全。天子赐婚刘国舅,也算得,皇亲国戚好儿男。谁知娇女心坚执,易服私逃在外边。婿亦无来女亦失,孟士元,有何心绪拜都官。今朝却赴成亲酒,好教我,见景生情泪欲涟。刑部孟公心惨切,持杯不举少欢容。状元偷看严亲面,见尚书,惨淡之容意不安。不觉芳心如碎裂,宴前好似坐针毡。泪将垂下佯低面,情欲伤时强正冠。不敢露于颜色上,也只得,回头却向别人谈。少停换席齐闲步,孟尚书,先就相辞上轿还。梁相殷殷相送出,大家依旧坐华筵。黄昏时候方才散,女眷纷纷亦酒阑。翁婿一齐归内室,夫人迎入后中堂。状元移下金交椅,坐在明堂西半边。侍女上前呈香盏,垂言宽坐漫言谈。远闻环叮当响,烛影旋移透入帘。却是千金来定省,俨然冠请平安。梁公夫妇齐称免,小姐相辞冉冉还。景氏夫人呼秉烛,照姑爷,出厅安歇洞房中。侍儿笑秉金莲炬,君玉抬身正正冠。深深作揖相辞出,竟到香房洞户中。侍女到门齐退出,状元缓步入珠帘。外房原是梳妆室,竟到香房寝户中。但见那,洞房铺设似仙乡,宝炬高烧近绿窗。隐隐芙蓉遮锦幔,轻轻玉质依牙床。绣帏深处难观看,惟见那,侍婢垂肩立两行。君玉迟迟归椅坐,呼鬟剪烛取茶汤。侍儿进步呈香茗,郦明堂,玉手擎杯暗忖量。今日洞房花烛夜,怎生安置这红妆。她若是个贤良女,还可以,推故相托暂同床。梁氏若然情性别,真真难倒郦明堂。红颜一对难相合,怎么得,换却芝田皇甫郎。昔日卿云和谢女,不知她,怜香惜玉用何方?今朝令我无良策,怎样安排意彷徨。君玉暗思心内急,愁痕微皱翠眉长。香茶饮毕还安坐,只见那,叠叠灯花照洞房。侍女低头生倦态,二鼓更深打得长。状元只得抬身起,剪烛开言叫喜娘。夜已深来休伺候,你们各自去归房。丫鬟答应方才退。郦状元,闭上朱扉入洞房。
话说郦明堂闭好房门,就移了一枝窗前的红烛,步入绣幔中来。
只见千金梁素华,倚床低首貌如花。微微翠色横眉黛,淡淡红痕一脸霞。半带羞容娇不语,丝帏侧坐凤裙斜。芳容艳丽真堪爱,妙态风流实可夸。君玉一观心甚骇,执灯呆立暗惊嗟。
啊唷奇哉!我说十分面善,却原来竟像映雪苏娘。
可怪梁家小姐容,竟如映雪一般同。天地长久为夫妇,好叫我,思忆苏娘痛在胸。可叹佳人亡得苦,寒泉深深恨重重。今朝忽见芳容面,寸断柔肠顷刻中。
咳,我想梁老师也是云南人氏,莫非映雪投池,被他收留在此?
虽然如此不堪云,现是梁家相府人。他若果然苏映雪,投池岂可又重婚?我如此刻疑难释,反弄得,假扮之情也要明。君玉暗思惊喜定,停灯一照近新人。方抬袍袖携娇手,缓吐言词低唤卿。小姐侧身难答应,芳心不定意担惊。恐其果是真男子,不辱身时也玷名,满腹狐疑难忍耐,忙开绣口吐鸾声。
啊唷状元!奴看你不是湖广人氏,声音口气竟像云南。乞将肺腑之情,一一向奴直说。
云南口气未为奇,美艳丰姿世上稀。奴料你,不是男来还是女,因此上,行藏隐匿语言虚。快将肺腑衷肠事,一一从头向我提。如若状元还抵赖,告知父母决狐疑。素华言讫观神色,郦状元,意乱心慌怕是非。玉面通红眸惨淡,芳心已乱意迷离。自知容貌原娇美,瞒不过,聪敏裙钗俊眼觑。且是用言遮饰去,她如不信再求伊。状元暗暗担惊怕,按定容颜扯绣衣。
啊唷夫人啊,何出此言?
下官本是一微才,幸蒙岳父提拔来。连中三元身及第,现今供职立金阶。下官若是裙钗女,予怎敢,赘入堂堂相府来?何故夫人思到此,竟将新婿当裙钗。状元言讫微微笑,梁小姐,粉面微红又自呆。再举星眸观一遍,分明小姐断无猜。芳心一决抬身起,款启朱唇把口开。
状元啊,你不明言么?待我替你说了罢。咳,郦状元呀郦状元,听我道来。
只因御赐你成婚,守节逃灾作远行。遇见康公收义子,仗才华,三元连中入词林。待奴道你真名姓,你本是,闺秀云南孟丽君。小姐之言犹未尽,吓坏了,多才世学郦词林。桃花两颊登时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