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两个方才大悟道:“有理,有理。”才方睡了。正是:
做了愚人,不识佳人。难见佳人,要求丈人。须央故人,再作冰人。若要佳人,做个矮人。
到了明日,鸡尚未啼,绝早起来,坐以待旦。天略放光,即往万颀公寓来。哪知门尚未开,只得做个僧敲月下。万颀公闻知,心中早已明白为着这事了。相见后,忙问道:“二兄绝早见顾,毕竟朝中有什么大事了?”两个笑道:“钦娶正务,尚未曾完,朝事哪里有工夫预知。”颀公笑道:“是了是了,佳期在迩,敢是预备喜筵,二兄亲来邀小弟赴筵了。请先回,小弟随后梳洗即来。”二学士只管笑,又不好开口,转亏松风插嘴道:“万爷不要难为两个老爷了。其实为文小姐、石小姐亲事要央求万老爷去说,故此早来相求。”万总兵道:“你这小厮,倒会游嘴。你家两位老爷悉听钦意取裁,先娶相小姐,后娶章小姐,文、石二小姐决不受他牢笼了。前日我竟被他所愚,今日你这小厮又来愚我么?”二学士方才大笑道:“万兄不要见罪小弟,日前所言,其实聪明一世,懵懂一时,竟被他笑无遗策了。”便把从前骗起直到昨日方露的事说得干干净净,并二老并多不悦,故此相求之意、告恳的事。总兵假为吃惊道:“这怎么处?前日小弟将二兄断不复纳之意说得天翻地覆、海枯石烂、万无是理,今日叫小弟如何开口?真正是为冯妇了。”二学士只得作揖哀恳总兵。总兵笑道:“二兄如此苦求,(扌弃)我面皮不着,只得做做冯妇看。”于是别了二学士,二学士再三叮咛“耳听好消息,眼望旌旗捷”的话,立等他回音。
总兵去了半晌,即便回来,二学士忙问佳音。答道:“音似佳,而尚在半佳之间。二老初然闻小弟之言,浑如冰炭不相入矣,后来见小弟再三苦劝,真正舌敝耳聋了,”才道:“老夫之意有何作难,但是小女道学士骂得太狠,立定主意,叫老夫也难主张。如今既是万兄这等委曲劝慰,且待赐娶这一日,去娶一娶,再作道理。”二学士听他话头不痛不痒,半尴半尬,没奈何,只得别去,心里捏着无数鬼胎。
看看到了吉日,果然打起钦娶牌。万颀公、秋人趋两个冰人先往,然后二学士打扮得真正风流,两乘花轿,高深黄伞;点起流星火炮,一路如雷,锣鼓喧天,笙歌鼎沸;骑从如云,旌旗蔽日,夹道之人,骈肩累日。此夕何夕,真正热闹无比。到了太仆家,二老故意偏不出来。傧相念了几遍诗赋,方才慢慢出来,道:“二位贤契,今日是娶相小姐,还是娶章小姐?”二学士曲躬答道:“文小姐也要娶,章小姐也要娶。”话未毕,里面来了两个侍婢,一个是红萼,对着云学士道:“家小姐命小婢前来对老爷说:小人、奸人、丑人,怎配得正人君子!老爷当面错过,也无懊悔。如今家小姐情愿嫁了石霞文,做个衣冠中禽兽了。”云学士忙道:“烦姐姐传言,下官当日但认得石相公,不认得文小姐,以致出言得罪,容合卺后谢罪。”一个是白蘋,对着水学士道:“小婢奉家小姐之命,伊人不惜美人肠,反罪文小姐相负,不识相水兰好言,今愿嫁了云湘夫,两个负心人做一起罢。”水学士忙道:“下官当日道是石相公负我,今日方知我负相水兰。种种擢发之罪,一并异日负荆罢。”二婢唯唯而去。万颀道:“二位兄诗才最易动人,何不做起催妆诗,以打动两位佳人耶。”两个果然依言做来。云学士提笔写道:
十年不识姮娥面,今日方思张敞眉。
喜看三星火在户,迎云霞彩莫迟迟。
水学士提笔写道:
含章殿里有梅花,照水多情未有涯。
为望寿阳忙降妆,春风几度长兰芽。
写完,云学士向文尚书深深一揖,把笺双手递过,道:“仗岳丈吹嘘。”水学士向章太仆深深一揖,也把诗笺双手递过,道:“望泰山鼎力。”尚书、太仆道:“只是小女执拗得紧,也罢,和你只得再去相劝。”
那两个小姐,要(扌勒)他跪门求见,两学士偏不提起,今见了催妆诗,便旧诗题两句,改了两字,要打动他,忙写来,叫两婢把诗题放在盘中,随尚书、太仆出去。两个道:“小女被老夫一顿发作,意已转了,只是嫌催妆诗不是只般做,特出一题另做,要会意着了即便上轿。”二学士笑欣欣道:“要做诗,便做百首也不妨事。”忙叫拿题来看。只见红萼、白蘋捧盘来道:“昔日李谪仙在明皇前,杨贵妃捧砚;今日老爷在夫人前,我两婢捧盘了。”四座无不倾倒,偏是两学士一见了题,默默不语。你道是什么题?水学士是“跪到水穷处”,云学士是“坐看云起时”。两个老岳见了他光景,只管暗笑,问道:“二位贤婿,为何见了题不动笔?莫非疑难不好做么?”两学士一笑道:“令爱小姐意思,无非要小姐不食前言耳。只是堂堂学士,像什么体面。”万总兵近前道:“二兄当日果是有言么?”学士道:“有是有的。”颀公道:“驷不及舌。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二学士没奈何,只得随了二婢进去,到小姐卧房前,双双跪倒。红萼、白蘋捧盘在侧,云学士忙写云:
承命坐看云起时
慢笑轻霞压瑞云,霞开云起自殷勤。
卿须怜我黄金膝,翡翠衾中谢细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