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中钱粮差来讨钱粮。我清完后,尚余这锭银子,就便埋放在斗里。方才误盛米,出来付尔。不意尔却如此诚实。
即取五钱银交付周元曰:“尔拿去使用。倘有不周之处再来问我取用。”周元称谢,一路暗喜曰:“幸有这五钱银子积蓄,却是运到发财。”早望见家门树上缚一匹马,大惊曰:“我果是薄福,发得五钱银子,便有讼事到了门前。此马莫非是府县差人么?”只见伊母在后门招手。周元入内,低声问曰:“门前何有匹马?”一边说,一边将米及银放下。王氏惊问曰:“银米从何而得?”周元具言前事。“母舅所赐五钱银子。”王氏喜曰:“家中有客,幸得有此银子。来早尔可到市上,备些酒供客。”遂将差官武德投宿说过。
周元曰:“我畏命苦,才得这些横财,家中便有客伺候。”王氏曰:“儿好不晓事,武老爷乃是贵人。若礼待他欢喜,他自有重重赏赐。儿可快出去拜见。”
未知周元如何得妻,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天子吃鸡做良媒周元捧扇订佳偶
却说周元奉母命,出来到厅上,向正德跪下曰:“差官叩见了。”正德见周元相貌堂堂,果是村汉。称他公差官,即曰:“尔是周元么?起来。”
周元不识礼,只拜两拜,回至后面。王氏曰:“前月母族送我两瓶好酒尚犹存下,可提来奉客。只是无有好菜。呵唷!有了,那只牝鸡才要生蛋,且是肥腻,可宰来请他。”周元着惊曰:“母亲好无打算。那只鸡乃娶妻本,怎么好杀?”王氏曰:“儿好不晓事,我杀鸡礼待他,他定有厚赏。”急忙忙宰鸡白煮熟了,将酒温热,把鸡全只放在盘中,周元曰:“你我分吃一半可好?何必全只俱去请他!”王氏曰:“儿真是痴呆,我们全只捧出,他方知是特意宰鸡相请。俟他吃毕,余下我们再吃。若只把半只送出,他只道是别人赠我们的,却埋没我们的好意。方才武老爷饥褐,弄些大麦粥,因无有糖调和,取几个盐■子与他过口,瞒他是珍珠粥,凤眼鲑,望他称谢。尔休说实话,埋没了情意。”周元曰:“母亲好想头,说的好名色。”即取杯筋酒肴捧出厅上,请正德吃酒。
帝令周元将鸡撕开,把骨抽出,好得下酒。周元立在棹①边,斟酒撕鸡,帝吃两块鸡肉赞曰:“好得甘美可口!”周元不觉掉下泪来。帝吃惊问曰:“周元尔见我吃鸡,为何落泪?”周元曰:“老爷,尔吃的是我妻子,教我怎不悲伤?”帝曰:“明明是鸡,怎说是尔妻?”周元曰:“老爷有所不知。
家母自知家贫,难得有银取妻。故畜此鸡,俟其生蛋,抱出小鸡,养大卖钱,买双小母羊生养。羊大转买小母牛生养。牛大卖银,方好娶妻。今杀鸡相请,妻子己丧,岂不伤心?”帝闻心中恻然,想:“贫穷小户,若不如此打算,怎得有银娶妻?”曰:“尔不必伤感,待我娶房妻子赔尔。”周元曰:“老爷要娶那一家送我?”帝曰:“小户人家,我不相识。须要官家方好。未知尔可打探的,有甚美貌官家女子么。”周元曰:“有一位绝美小姐,只是他父亲官大的紧。未知老爷可相识否?”帝曰:“越大越相识。但不知是甚官员?尔怎知伊女绝美?”周元曰:“离此间有三四里,有一乡宦。前日我卖柴回,从他后门,见那位小姐随几个女婢扑蝶,生得腰是弱柳,面如朝霞。
穿着一件白罗衣,淡红裙,我一时看得消魂,被他家人遇见,喝道:“周元,怎敢偷看我家小姐?拿去见我家老爷,打尔半死!’我即走了。后来探的这老爷名吴大才,官兵部侍郎。因丁忧回家。那小姐名唤瑞云,年已十九岁。”
帝曰:“可知那女儿许亲否?”周元笑曰:“小人自见吴小姐后,心中系念。
访知吴侍郎善于择亲,姻缘尚犹未定。”帝见周元说得垂涎,便曰:“如此,这吴瑞云配尔,可中意否?”周元曰:“岂敢!求之不得,何止中意?”帝曰:“待我来日,与尔主婚。”周元半信半疑。帝曰:“俺已吃饱,可将余肴收去罢。”周元收了剩酒余肴,入内见王氏曰:“母亲,方才武老爷说,要为儿配亲,信否?”王氏曰:“他乃正人,谅无说谎。尔来早须上市买些好酒肉请他,他不过意,定与你配亲。”周元称“是”。母子饱餐毕,帝令周元卸了马鞍收藏,将马带进后面,取些干草喂养。又在厅旁整顿床被,请帝安寝。方入内安歇。
至次早黎明,王氏即唤起周元,带了筐篮,上镇市买了美酒好菜回来。
王氏忙去下锅整理。周元把马带出,背上鞍鞯缚在旧处,及帝起床,周元进①棹(zhào ,音照)——船桨。
上洗面水。帝梳洗毕,呈上酒肴,帝吃饱,令周元收入,母子吃完。
周元出来,帝对周元曰:“蒙尔母子厚情,今要起身。前途若遇我得同行,即着他送银来谢尔,决不有负。”周元闻言,心想:原来是个光棍。昨晚吃我得鸡便说要娶妻送我。今早竟不说起,便问曰:“老爷昨夜许我的事,未知如何?”帝竟忘怀,答曰:“许尔甚么事?”周元曰:“便是要为小人娶妻?莫不忘记了?”帝曰:“这却容易,可取文房四宝前来。”周元曰:“小人不晓得甚么文房四宝。”帝曰:“就是那纸笔墨砚。”周元笑曰:“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