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却非如此种人。仆相命并无与人计较命金,只是论命给赏。若遇贫穷困苦的人,不但命金不受,还有转送与他。若论公公此命,实在国中为一人的命,就是万金赏赐,未足为多。若是见赐五千两,暂寄还,断断不敢领受。仆非敢嫌少,实恐被江湖中知道,只说公公陋薄,并非大度之人。”刘健即带银子,入见刘瑾曰:“奴婢说多赏些银两,公公不信,反被那相士鄙薄,将银两送回。”
刘瑾曰:“他怎么鄙薄?”刘健曰:“他善为说辞。”便把张半仙之言说明。
还说:“公公真主大度,必当高发。不意如此吝惜!今将银两寄下,候公公登基,前来领赏。我想江湖人游遍天下,若各处说公公悭吝,岂不坏公公名声?宁可多赏些,使他各处说公公豁达大度,挥金如土,名声更好。”刘瑾即立起身来,笑曰:“尔言颇合我之意。取银四百五十两,随我前去。”刘健即带银两同出。
刘瑾对张半仙曰:“适才小介不晓亭,少送命金。今备银子五百两,谢先生为茶仪。后事还要请教。”刘健在后面,将头乱摇。张半仙看见许多银子,犹如一块大石压了心头,正不知银子有几斤重。即说要再辞,又恐刘瑾触怒不与。宁可领受,不是当要的。便上前谢曰:“多蒙公公厚赐了。”刘瑾吩咐刘健:“送先生到寓所,再请前来。”
刘健领命,同张半仙出府外。刘健埋怨曰:“我方才摇头,尔并不曾见着?这五百两,如见前生父母,断送我的银子。”张半仙曰:“我非不知你摇头,只是五百两非同小可。若再推辞,怕公公不悦收回,故受了为是。”
刘健曰:“我公公不是你的贫穷,他既发五百两,尔若再推辞,他至少也增添五百两。你好无财气!”半仙曰:“只是分二百两也够了,不敢过望。”
二人分了银子,同张半仙来至客店,收下银子,锁好房门同行。刘健赞曰:“先生相法名家,我先对你说过,难为你相得过准。”张半仙曰:“不瞒你说,我这张半仙名号是不准,若先说了他,毫无差错,故另为半仙。”刘健曰:“果然名家,只是我公公唤你去,必定要相心腹文武官员,日后事成,那个为公,那个为侯伯,我今便对你说过,所得银两,只与你平分罢。”张半仙曰:“极好!伙计做得长久。”刘健便将各心腹文武来历一一说明。不觉已到太监府,进见刘瑾。即命安顿书房宿歇。
次日,刘健引半仙到穆宏、焦彩府中看相,所言俱皆中窍,无不厚谢。
难为这刘健,日日分银。不几日,这些奸党相遍,不是侯伯,便是公卿。刘瑾大喜,留张半仙住府中,自与众奸商议大事。
穆宏曰:“公公欲举大事,必先金银充足。门下早有一计,足可收罗笼文武银两。只如此如此,朝廷必定准奏,”刘瑾曰:“甚妙!吾当依计而行。”
次日帝在后宫,见刘瑾面带愁容,问曰:“卿何故忧闷?”刘瑾跪奏曰:“奴婢深蒙皇恩,衣食富足,但恐后日年老力衰,必定解监回乡。既无妻子伏侍,又无家宅可归。故此忧闷。”正德曰:“卿当少壮,何必远虑?”刘瑾对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帝曰:“亦说得是。来日朕发库银一十万,着工部官赴信州,与卿造养闲府,赐卿日后安歇。”刘瑾跪下叩首曰:“臣一个太监,焉敢动费国库,于例不该。陛下若肯俯头,只乞一恩旨,着百官捐助薄资。奴婢就有府第,既不得公论,又不伤国库。岂不两便?”帝问曰:“怎样帮助?”刘瑾曰:“文武百官,照品帮助。一品官助银一百两,二品官助银九十两,三品助银八十两,四品助银七十两,五品助银六十两,六品助银五十两,七品助银四十两。文官至知县,武将至千把总。在一品官,助一百两银,何足为意?臣府便造得成。”帝曰:“天下文武官员纷纷,卿却从何处收取?”刘瑾奏曰:“臣有收银方法,文官着吏部行文,就在各省督抚追取。武将着兵部行文,就在各省提镇追取。岂不是好法的?”帝大悦曰:“待朕来日降旨,卿即可收取银两,造府应用。”刘瑾谢恩。原来帝思一品官,用银一百两,不过大树少一叶。帝不思王亲国戚,亦是一品。况天下捐纳,职员更多。此乃罗笼银两之计,不表。
次早帝登殿,谕众官曰:“朕念六官司礼太监刘瑾勤事,寡人欲发库银,人信州造养闲府,赐其日后养老。刘瑾谦辞,奏请令天下文武捐资帮助。一品官至七品官止,一品助银一百两,至七品助银四十两,每少一品级,轮次减银十两。文官吏部行文,就督抚追取;武将兵部差官,就提镇追取。以便刘瑾造府。卿等以为若何?”只见穆宏、焦彩一伙奸党,跪奏曰:“刘公公有功于国。百官助银造府,正为合式。实属秉公,群臣焉敢不遵?”帝曰:“既属秉公,即着吏部、兵部行文限取,钦哉施行。”时在朝文武官员闻旨,明知是刘瑾罗笼之计,谁敢吝惜百金,触犯奸盗?俱皆默默无言。
帝退回宫。刘瑾上前接驾。帝曰:“朕已传旨,卿可向吏、兵二部备文,为取银两。”刘瑾满心欢喜,谢恩毕,退回太监府。即令二部速行文催取。
二部俱要趋媚奸监,备文差官,分投各省,火速起程。京城就是王亲国戚,俱算一品,亦当献出一百两帮助。外省文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