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甚么?” 小翁道:“ 不做甚么,不过去看个朋友。”老者站起来道:“先生,你不要上当了。我这小店是专做批发生意的,无论开大店小店,我这里一定先知道的。今年又轮到小店做烟业董事,信息更是灵通,近来何曾有甚么新开烟店。莫是被人骗了你来香港,要拐你去卖猪仔,倒是要小心点。这香港,不是个好地方。你是那里来的?你贵姓啊?”小翁方才碰了那些人的钉子,今听了这老者之言,这般亲热,便十分感激,道:“小弟姓朱,从岗边来的。”老者道:“如此说,我们是一家。宗兄,你赶早回去罢,这香港向来有拐卖猪仔之风,近来几个月更是利害。我看你是一个斯文读书人,不要上人家的当。” 小翁道:“小弟年将半百了,谁还要我这个老猪仔?并且我这么大的人,也不至于受人拐骗。” 老者道:“ 你莫说。拐卖的人,那管你年老年少,你虽是骗不动,他会用硬功。晚上走到僻静的地方,他们便硬来捉你,把你推到猪仔馆里,你奈他何呢?” 小翁听说,毛发耸然,拱手谢过老者,回到客栈。捱过一日,到了下午,依然附了夜轮船回省城。走到船上,上了扶梯,拣一把藤椅坐下,忽见对面一人,欠身招呼。小翁看时,不是别人,正是老亲对新亲的陈公孺。他两个,一个是失子的,一个是失女的,一个是失媳的,一个是失婿的,正是:
流泪眼看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
未知二人相遇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 五 回 祸起萧墙恶人施毒手 羁身暗室淑女悄投缳
且说公孺、小翁二人相见之后,各各融动心事。小翁便问公孺为甚事到香港,公孺道:“前天听见说,有人曾在香港遇见不 肖 子,因 此 赶 来 打 听。谁 知 茫 无 头 绪,只 得 回去。”小翁到此时,也忍不住反过手,把藤椅移近一步,悄悄的把婉贞失去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又说道:“ 我这劣弟,干下这等事,本无颜再对老亲翁。今日在此,无意相逢,小弟不能不从实说出。只好等我寻着劣弟时,亲身扭送府上,听凭老亲翁送官惩治罢了。” 公孺道:“这个或者不关令弟之事,是船户拐走了,也未可知。” 小翁道:“ 他预先把房子也卖了,如何不是他干的呢?” 两人相对愁叹。此时轮船早已开行,到夜深时,各人都就坐在椅上打盹。及至天亮,已到了省城,二人就同雇一只快艇回去,再为设法寻访。不提。
且说仲晦,那天撇下了小翁,匆匆走到码头上。忽见有
一大堆人在那里打架,一片喧嚷之声,只叫打!打!打!不知为了何事。便借此机会,跳上船来,叫道:“岸上白昼打劫,快点开船。”船户即刻拔篙抽跳,一篙点开了船。仲晦方才走到舱内,问道:“罗汉松送来了么?”赵氏道:“送来了,放在后梢呢。”婉贞道:“叔叔,我父亲呢?” 仲晦道:“他忽然想起了,忘了拿甚么东西,叫了一只快艇赶回去了,交代我先开船,他随后仍叫快艇赶来。” 婉贞心疑,问道:“忘了甚么东西,这般要紧?”仲晦道:“你父亲生性古怪,谁敢多问他。”婉贞心中不胜疑虑,坐在舱中,闷闷不乐。看看走至傍晚时候,还不到省城,欲待问仲晦时,他却在前舱睡熟了,鼾声不息。再过一会,那船便停住了,在一个码头上泊定。婉贞以为到了,便欲叫醒仲晦,赵氏连忙止住道:“侄女,不要叫他。他方才是吃了酒的,他的酒脾气很坏,若叫醒了他,要乱骂人。你听这码头上人声嘈杂,他自然睡不安稳,不久就要醒了。” 婉贞无奈,只得依他,倚在船窗上闲眺。忽然一个船户在船舷上走过,婉贞因问道:“可是到了?”船户笑道:“小姐说的好自在话,若是这半天工夫可以到了,我们就该发财了。” 婉贞闻说,心下大疑,也不顾赵氏,走到前舱,连叫几声叔叔。仲晦醒来,问是什么事,婉贞道:“我们这船,足足走了一天,为甚还不到省城?此刻又停住了。” 仲晦揉着双眼道: “ 你到省城作甚么?”婉贞大惊道:“叔叔不说到省城外婆家去拜寿么?” 仲晦笑道:“你原来不知外婆早搬到肇庆去了,我们此刻到肇庆去呢。” 婉贞又大惊道:“怎么一向没有说起?今天早起下船的时候,我父亲还说是到省城呢。” 仲晦道:“ 你父亲向来只知道讲理学,外面的事他何曾留心。” 婉贞听了,默默无言。这一夜在船上翻来覆去,何尝睡得着。
到了次日,又走了一天。婉贞问道:“ 到底几时可到?我父亲说赶来,他不要赶到省城去呢。” 仲晦道:“ 临分手时,我告诉过他。你只管放心,他用快艇来,或者路上彼此看不见,他还比我们先到呢。” 婉贞道:“到肇庆要走几天呢?”仲晦道:“不然两天就可以到了,此时西江水发,沿路都是逆水,走起来看罢咧。” 婉贞听说,十分心焦,然而看着是自己胞叔,谅来没甚歹意,暂且宁心等待。如此晓行夜泊,足足走了六天,走到一个所在,十分热闹,河面帆樯林立。说是到了,那船靠岸泊定。仲晦走到岸上,去了许久,同了一个老婆子来,说是外婆打发来接的。那老婆子着实看了婉贞一会,却又没有言语,又不行礼。婉贞一面梳头理鬓,没做理会。仲晦又去了一会儿,那老婆子说是去叫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