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水烟,即匆匆辞了荫谋出来。荫谋送到外面,照旧付了轿钱,客客气气,送出门去。仲英受此闷气,回家之后,想想实在懊恼,又对人说不出来,因此气成了毛病,有二十余天不曾出去看玻过了两月,恰恰事有凑巧,祸不单行,这也是仲英医道不精,无一定主张的缘故。钱塘县城内大街上有个胡正荣,开着一个大书坊,年已五十左右,单单有一个独子,年纪十六岁,患了春温重症,盖因冬时受了寒邪,伏于少阴肾温,入春又感外邪,发于少阳胆经,此症轻者,只要用两帖加减葱白豆豉汤,或银翘散治之,数日即可愈了。或其人下元先虚,又重受外邪,喻加言谓之两感症,每每三日即死。今胡正荣之子,正患此症。
第一次请仲英去看,用了一帖桂技汤,明日加重,又请去看,开了一帖黄芩汤,不料服下之后,到明朝刚刚第三日,竟尔死了。胡正荣痛不欲生,而于方子寒热,亦稍看得出,谓贝仲英昨日用热药,今日用寒药,杂乱无主,一定被他吃死的了,加以爱子心切,遂拿两张方子,请人写了一张状子,到钱塘县里去告状。正值知县桑少良升堂,那桑少良是个捐班出身,贪酒贪财的胡涂官,今日正吃了几斤绍兴酒,醉醺醺的出来坐堂,及至到得堂上,已沉沉欲睡,那胡正荣悲子心伤,一头手执状子,一头哭着,跪上去禀道:“大老爷在上,小人姓胡名正荣,住在大街上,开一个书坊,年已五十二岁,单有一子,今年十六岁,自正月二十八日患了毛病,请了一个医生贝仲英,他头一日开了一帖热药,第二日开了一帖寒药,小人的儿子,遂被他吃死了,求大老爷替小人作主。”带哭带诉的说上去,说罢,却不听见钱塘县开口,抬起头来一看,原来大老爷已睡着了。
那胡正荣急起来,只得伏在地下大哭,钱塘县的跟班看看不象样,便来推醒了老爷,老爷睁开眼一看,心里明白,喝道:“你快些说上来。”胡正荣只得又诉了一遍,钱塘县的跟班,怕老爷再睡着,遂拿长烟袋装了一口烟送过来,钱塘县吸着烟,听完了,胡正荣遂把状子呈上去,钱塘县略略看过,便开口道:“据你说,这个医生,他会吃死你的儿子,是很可恶的了,本县准你的状子,你下去慢慢地候批。”胡正荣道:“就求大老爷派差去提他,小人的儿子死得好苦哟。”钱塘县沉吟了一回,说道:“这贝仲英既然害了你的儿子,你自然认得他了,你去赶紧把他捉来,本县一定替你重重的办他,快去拿来,限你今日就要找到,若是教他走了,拿不到,我是要找你的。”
胡正荣道:“小人不能亲自去拿他,他是个发财的大医生,与那一班乡绅来往,总须求大老爷去提他才好。”钱塘县道:“你这人好不懂理,你既认得他,到不去找,我又不认得他,怎样去找他呢?总而言之,这等无关紧要的案情,一年也有二三百起,本县都叫原告自己去找来的,偏偏你这样的放刁,可恶可恶。”那跟班在旁听了,觉得太不象样子,又听得是个发财的医生,也可弄他数百吊钱,便到老爷眼前去踢踢他的脚,钱塘县会意过来,说道:“你方才的说话,倒也有理,本县替你去拿那医生就是了,回去在家候审罢。”胡正荣便叩了头下去。
原来这胡涂官的奶奶甚是能干,也是个要钱的女太岁,但不比那桑少良又贪财,又胡涂,那奶奶平日里恐怕丈夫在堂审事一味胡涂,遇着那可赚钱的官司也一味不理,便弄不出钱来,所以预先与丈夫言明,凡堂上有人告状可弄钱的事情,我教你的跟班站在你旁,踢踢你的脚,你就答应下来,不可忘掉,牢牢记着。故方才跟班一踢他的脚,他就会意过来,当下签了一张朱票,差人到贝仲英家来提人。仲英正在那里诊病,做梦也想不到要吃官司,忽见差人手执朱票进来,倒吓呆了一边,及至问其来由,看了票上的情节,方知就里,也知自己开的方子,寒热参错的不好,不过这胡正荣也太恶了,当时与差人讲明银子,说:“等我讲过差房,我要加诉呈的。”那差人道:“现在这位太爷只要有钱便好说话了,贝先生既肯多用些,请个乡绅进去摸摸他的纱帽,这事便容易完结了。”仲英听了差人的言语,先开销了他的使用。付时赵封翁早已亡过,只得请了封翁之子竹生拿了七百两银子汇票,到县里去。那知县一见银票便欢喜着,满口答应道:“这些小事情都在兄弟身上,替贝先生开交便了。”当晚胡正荣被知县唤去说道:“医生替人家治病,生死乃是常事,从来没有加罪的,本县赏你三十块洋钱,作买棺之费,也算板周全你了。”胡正荣也无可奈何,只得答应,收了洋钱,谢了赏回去了。
时正咸丰三年,粤匪猖獗,蹂躏各省,江南金陵已失,贼匪有窥杭州之意,后来打破杭州,那桑少良全家遇难,也是贪官的报应,天理昭彰的。赵竹生知金陵已失,遂挚家眷回湖州去,在祖遗城内旧宅,修理居祝料得粤贼如破了杭州,必打湖州,遂与城乡内外绅香,创办团练,保卫桑桎,后来浙江全省皆陷,贼目黄文金攻打湖州,公激励士卒,昼夜严防,大小数百余战,幸未即破。那湖州城三面临水,攻打本自不易,无奈黄老虎水陆环攻,日夜不息,公多方抵御,以待救兵,城随破随还者数次。时李公鸿章,督师江苏,力图收复,知公之贤,屡奏其功,文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