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小姐,莫夫人梦孔雀衔牡丹花嵮怀中而生,若讲他的姿色,有如桃花之映春山,讲他的态度,有如流云之迎晓霞,填词度曲,李易安难继后尘,织锦绣图,苏若兰敢云独步。莫夫人钟爱特甚,常请妾到他家去讲学,现今学成,妾自愧不及他了。且夫人夙兴夜寐,治产有方,珠履玳瑁,不减昔时之丰盛,钟鸣鼎食,犹然昔日之繁华哩。”吴生听了边氏一番说话,晓得所说的云华小姐,必是母亲说过的指腹为誓之人了,心内暗暗欢喜,即与边氏说明住处,欲付酒钱,边氏一定不受,遂拜别归家。边氏因月余本到莫夫人家,正要去走走,适莫夫人患病沉重,云华小姐打发轿子来接,即乘轿而去。
且说莫夫人患了湿温症,杭城一般郎中先生,不懂湿温的治法,不是用凉药清热,便是用清补养阴,吃到舌色灰滞,恶心胸闷,痰多欲喘。边氏到了莫夫人房中,正见有一个即中,名穆逢时,在桌子上开方子,开的是参麦散,这人是杭城最行时的老名医,边氏等他出去,然后走近莫夫人牀边,问过了病情,即说及吴生一事,莫夫人握着边氏的手说道:“你何不早来告诉,我时常想念他母子呢,他住在那里?来得几时了?”
边氏道。“方才在我酒楼上吃酒题词,我问起来,方知道的,现住在北关内旧宅。”莫夫人即传命教滕欢打发轿子,去接吴生来。不多时,吴生来到,进门有二青衣引进去,曲曲折折。
走到夫人房内。吴生就牀前请过安,看见夫人病得沉重,不好多言,即到牀前坐下,将脉诊视,细细询问一番。莫夫人略问生些家常,及母亲安否,即觉气急,边氏从旁说道:“从前的先生方子,都拿出来看看。”吴生-一看过,又看到霍逢时之方,摇头道:“吃坏了,小生粗知医理,这病是湿温症,与这些方子,正是相反,若初起用三仁汤加减,早已好了。不料本地这些名医,竟如此没有见识,小生不揣冒昧,作毛遂自荐,开一个方子,眼下去自然会松。”即开了一剂温胆汤,那瞿姓的方子,已经服下,当夜接服吴生的方药。生即归去,明日吃过朝饭,生又到贾宅去,问过病情好些,走到书房,见瞿逢时巍然上坐,戴了金丝边眼镜,手上金钢钻戒指,见生走进,略将头一颠,目已上视,旁若无人。开罢方子,猝然问道:“昨日的温胆汤,是你开的么?被你的只实吃坏了。幸亏我洋参麦冬支住,所以今日有点起色,否则早要虚脱了。”吴生道:“从何见得?”瞿逢时道:“这病气虚已极,且老年人更不可用只实破气,若非洋参麦冬,有不虚脱么?”生道:“气虚固不可用只实,至于年纪老少,可用不可用,本草经载在何处?
且这病舌苔灰滞,湿痰壅塞上焦,势将变喘,与虚脱正是反面,只实安见得不可用?”逢时道:“病人又无食积,何可用只实?”
生道:“只实岂专为治食积而设么?若治食积,当与槟榔同用,今我与竹茹同用,正可泄热化痰,有何不可?若你之洋参麦冬,岂舌苔灰滞,痰气弥漫者可用,与砒鸩何异?我本意同你相商,原来你毫无见识,与你空论,亦是无益,你看这病不服你的洋参麦冬,明日将变那等样子。”逢时道:“必至虚脱。”生道:“断不虚脱,且到明日看了样子,再和你理会。”逢时见生滔滔辩驳,自己实无本领,内已自惭,支吾了两句,就回去了。
当夜又服一剂加减温胆场,明日气平热减,瞿逢时探知,好不惭愧。生又合三仁加省头草之类,病遂全愈,即能吃粥。
数日之间,已能起身。即请生到内堂谈心,莫夫人道:“从前记得与郎君母亲别时,郎君尚在襁褓,不料今已长得这般好模样,且医道又得了你母亲传授,实可钦佩。你母亲合家都好么?”生答道:“都托赖无恙。”夫人与生道:“从前的景象,-一如在目前。”但不提起指腹誓烟之说,生乃取出母亲的书信投呈,莫夫人拆封看罢,纳之袖中,亦不做声。少顷,一童子出来,相貌娟娟秀好,夫人道:“孩儿来拜哥哥。”那童子即作了一个揖,生答揖,夫人道:“小孩儿也当教训他,何必还礼。”又向侍女秋赠道:“叫娉娉出来。”不一会,两个丫环,拥了一个女子,从绣慢里面冉冉而出。夫人命向生拜揖,生不好意思,立起要避,夫人道:“无妨。”小女儿娉娉敛衽万福后,退立于夫人座右,生窃现娉貌,真有倾国之色,虽古之西施洛神谅也不过这样。不觉神魂飞越,心驰色动,恐怕被夫人看出,即起身向夫人辞出,夫人一手挽住道:“先尚书与分尊京堂,犹如骨肉,尊堂老夫人,视老身如亲生姊妹,自从二父云亡,两家阔别,鱼沉雁音,音耗不闻,本谓此生无复再见,不料余年得见英姿,老怀喜慰,何可胜言!郎君乃竟要即去么?”生乃重复坐下,不复动身。夫人向秋蟾道:“郎君来已数日,因我病在牀,未曾略叙杯酒,快教厨房办酒席来。”秋蟾答应出去,不多时,搬出酒席,水陆毕陈。夫人先举杯奉生,生拜而受饮。夫人又教娉娉把盏,娉娉举杯至生前,生要熟视之,假推不敢先饮,夫人向娉娉道:“郎君年长于你,自今以后,既是通家,当为姊妹,你当跪进杯与哥哥。”娉娉遂跪下,生忙按娉杯,一饮而荆娉娉收杯至夫人前,沥余酒于桌上道:“哥哥饮未尽,当更酌一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