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原无此弊,开这等份量的,大抵是西北省的人,然既到上海行医,也要随地变化,岂可仍用西北省人吃的份量,不顾南方人的性命么?又有一等医生,熟地每用一两二两,余药只用一二钱,岂有如此轻重悬殊?要知药味入胃,不过借他调和气血,非是药一入口,即变为气血,所以不在多也。又有一等病人,粒米不进,医者反用滋腻阴柔的药,大碗浓煎灌之,即不药死,亦复胀死。在小孩儿尤甚。小孩的病,不出热与痰两端,盖纯阳之体,日抱怀中,富贵之家,衣服尤必加暖,况襁褓等物,皆用火烘,内外俱热,热则生风,风火相扇,加以乳食不止,势必生痰,痰得火炼,坚如胶漆,而乳食仍然不断,则新旧之痰,日积日多,必至胀闷难过,日夜啼哭。为父母的要止他啼哭,勉强再与乳食,从此胸高发挺,目睁手搐,父母惊慌,说是惊风,其实非惊,乃饱胀欲死了。此时告诉他的父母速速停乳,则必要怒,谓虚赢若是,不与乳他吃,岂非要饿死他么?至于做医生的,又不知这个缘故,每每还要用洋参;麦冬、地黄、石斛等味,迎合他父母的意思,以至于痰塞气喘,大实类虚,上下不通而死、岂不哀哉!倘能早知适其寒温,调停乳食,以清米饮养其胃气,稍用消痰顺气之药治之,可以十愈八九,此理极易明白的。又有一等妖淫妇人,自称仙巫,假托仙师开的方子,恶劣霸道,这等尤可痛恨。至于初生孩儿,又有造为螳螂子之说者,亦是瞎说,断不可割。初生时,只用细膏药半张,放入斑螫末少些,麝香一厘,贴在颊上,半日取去,再用薄荷朴硝煎汤,拭口内,万无一失。至于咳嗽症,及咳嗽而吐血症,如今尤多,其症本皆可治的,而多致死者,大半为药所误,咳嗽由于风寒入肺,肺为娇藏,一味误投,即能受害,今人每用洋参、麦冬、玉竹、桔梗,塞住外邪,必至久而成痨,咳血失音,骨蒸内热,痰喘等症,近则半年,远则三年,无有不死。近日名医,每用此等药味,先对病家说明此症不能根治,以后果然死了,病家还佩服其有先见之明,不知其服此等药之日,即其绝命之日了。”
娉娉道:“洋参、麦冬等服之固有害,至于桔梗,古方多有用者,何为不可?”生道:“桔梗、升提,古方甘桔汤用他,以载甘草上行,乃治少阴肾经的喉痛,与治咳嗽宜用疏降的法不合,服之往往使人气逆痰升,不能着卧呢。吐血一症,由伤风咳嗽而起的十之七八,由虚劳内伤而成的十之一二。医者多用熟地五味,洋参二冬,酸敛滋补之品,将风火痰瘀尽收在肺管中,使其咳嗽不止,致元气日日震动,肺既不宁,肾亦不安,终至于死。所谓吐血不死,吐血而咳嗽。若再误治,则无不死的。盖吐而嗽者,当清肺降气,略佐养阴的品,尚可十愈五六。
若单吐血而不咳嗽的人,乃喉中血络破损,放血从络出,不必服药,亦能自愈。若重的只服轻清补络止血的药,即可除根。
若用熟地、五味等药,则必至死而后已。以外病症,误治者尚多,略述这数项,就今最甚的而言哩。”娉娉道:“哥哥此番议论,真是婆心苦口,切中时弊,病家知道,可不为庸医所误,医家知道,可不至戕人生命,真金玉之言,有功于当世不少。”
正是:怅望浊世谁青眼,力挽狂澜是素心。再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弃誓背盟生死离别 冒牌售药暗诈明欺
却说娉娉与吴生,日间在东厢,谈论医道。此日正是七夕佳期,到了晚上,娉到佛堂内,请于母亲,在内堂之上,给个彩楼乞巧,摆列瓜果,陈设肴馔,焚香虔拜,夫人谓娉道:“久不见你做诗,今夕天上佳期,人间良夜,或诗或词听你所便。我当请吴郎进来,与你讲论。”娉唯唯听命,心甚欢喜。
夫人乃差春鸿去请生到来,夫人请生坐定,向娉道;“你诗做好么?”又谓生道:“俗说今宵天孙赐巧,小女辈未能免俗,摆设瓜果等东西,故请郎君同来,赏贺佳期。”娉娉已做得七绝二首,呈上,墨痕犹湿,生接而吟云:梧桐枝上月明多,瓜果楼前艳绮罗。
不向人间赐人巧,却从天上渡银河。
斜躺香云倚翠屏,罗衣先觉露华零。
谁云天上无离别,看取牵牛织女星。
生读罢赞道:“清华流丽,可比苏若,小生虽不敏,亦当效颦,但恐白雪阳春,难为属和耳。”即和原韵道:流云不动鹊飞多,微步香尘满袜罗。
若道神仙无配偶,怎教织女渡银河。
娟娟新月照围屏,井上梧桐一叶零。
今夕不知何夕也,双星错道是三星。
生写完,娉念过,亦赞了两句,然后大家入席饮宴,尽欢而罢。
是夕娉与生又学牛女渡河相会,不料牛郎织女自今夕一度,以后便成永诀了。次早生得家书,闻母亲讣音,恸不欲生,幸莫夫人解劝百端,方进饮食。夫人差滕欢,雇轿去抬边氏到来,告诉道:“我有一紧要之事拜托,本知能为婉曲周旋么?”
边氏道:“愿闻那样的事,若可效劳,无不从命。”夫人道:“娉娉年纪已长,欲觅一快婿,烦求妈妈执柯。”边氏笑道:“老拙久存此心,但未曾明言,今老太太门下自有佳婿,而犹想他求,真所谓道在迩而求诸远了。”夫人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