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玩玩,可高兴?”咸贵大喜,暗想一叉麻雀,时光必定晚了,那就可以留他们住下了,稳稳的一箭三雕。心里这么想,嘴里早连应“好好,叉麻雀是我最喜欢,我来拿出洋烛出来。”一面又叫当差的出去买点心,买香烟。巧宝道:“小麻雀谁耐烦去叉他,要叉叉得大一点子。”张咸贵道:“大一点子也好,五十块底二四如何?”巧宝笑道:“张先生,亏你也是场面上人。五十块底麻雀,算是大了。我们从会叉麻雀到今,几十块钱一底的麻雀倒也没有叉过。”张咸贵道:“此地是栈房里,太招摇了不便的,巡捕房不时派人来查看呢。你们喜欢大一点子,我明天领你们一个地方去,五百块底,一千块底都可以。”小燕道:“我看就一百块底么二罢。再要小时,自家也觉着难为情。”巧宝道:“一百块底就一百块底,张先生说的那地方在何处?明天须得再碰一场大点子的。简直说这一百块底,我不过是应酬戏。”张咸贵道:“这地方就是女总会,里头玩具不止麻雀一样,牌九、摇摊圈的温都有。”小燕道:“甚么叫做圈的温?”张咸员道:“圈的温是外国纸牌,斗起来便当的很。”凤姑道:“外国脾我们不懂的,不必讲他。”巧宝道:“女总会不是已经禁掉了么,怎么这会子还有女总会。”张咸贵道:“禁掉的女总会在珊家园,现在的女总会在虹口。”小燕道:“虹口也有女总会,听都没有听着过。”张咸贵道:“虹口这女总会,是个纱厂老板开设的,就设在纱厂里头。秘密的真是神不知鬼不觉,可以保的住永没有风波。”巧宝道:“纱厂老板为甚要开起女总会来?奇怪的很。”张咸贵道:“纱厂老板有位姨太太,很喜欢赌钱,老板又很是怕他,姨太太要开女总会,老板不敢违拗,只好任其所为。”巧宝道:“这老板叫什么名字?”张咸贵道:“姓洪,名叫明生。洪明生起初本是个军犯,从四川本籍充发到这里的。初到时光,靠着小本经纪度日。苦熬省吃积下了好几十块钱,他就拿来放印子钱。印子钱的利息,最是厚不过,顿当放出,零碎收回,盘盘算算,不到几年,顿积了近千八银子。他就拿这笔钱,开了爿押当铺,押当铺取利以十日为期,按期二分,一月三期,就要六分,长年计算,就要七分二厘。一百块钱,一年工夫就要嫌到七十二块利钱,并且他们都以三个月为限,利上加利,计算起来差不多要对合利呢,怎么不要发财。明生发了财,就专门的翻造房屋,贱买贵卖,盘出盘进,十年工夫竟涨了六七十万家私。现在在虹口开着一爿纱厂,他姨太太在厂里设了个女总会,每日赌客男男女女,总有好几百人,包车马车汽油车停了个满,纱厂门口用着印度老管门,任你仙人也猜不出里头有女总会。你想这地方好不好。”说着时,当差的香烟点心都买来了,咸贵忙着张罗。巧宝道:“何必费事,又要去买点心。”咸贵连说怠慢。当差的早搬上四色点心,摆下四副牙筷。巧宝见是蛋糕、杏仁酥、虾仁烧卖、鸡丝春卷。当差的又提着开水壶,把茶冲热了。咸贵再三相劝,巧宝等见他一片至诚,只得努力应命。吃毕,当差的绞上手巾,各人接来揩过,点好洋烛,四个人碰起和来。四圈碰毕,已经两点钟相近,牌风甚稳,各人没甚进出,只小燕输了五十多块钱,咸贵赢进三十二块,巧宝赢进十八块,凤姑赢进五块。照咸贵意思,就想留他们住栈。小燕已经觉着,咬着咸贵耳朵道:“你的心思我也很明白,只是今天他们都在,不很便当,好在我们聚首的日子长呢,何必性急。”咸贵究因第一道儿碰面,不便十二分狼形。又因小燕的话,说得入情入理,只得点头应允。巧宝临走,回问:“明天我们在那儿再会面?”咸贵想了一想道:“十二点钟四马路一枝香六号相会如何?”凤姑道:“是日间十二点钟,是夜里十二点钟?”巧宝道:“自然总是日间十二点钟,夜里十二点钟大菜馆都打烊了,还跑去做什么,”咸贵道:“是极是极,明日十二点钟我在那里恭候是了。”
一宵易过,次日巧宝、风姑、小燕穿衣洗脸,扑粉梳头,一切收拾定当,已经十二点三刻。点了点饥,坐车子到一枝香。张咸贵已等得不耐烦了,忙请巧宝等入了座。巧宝等并不客气,各人点了五样菜,老老实实扰了他一顿。喝过咖啡,由咸贵签字惠帐。雇上两部马车,巧宝、凤姑合了一部,小燕咸贵合了一部,马夫拉动丝缰,两匹马拖着八个轮盘,飞一般滚向虹口而去。霎时行到,果见很大很大一所大纱厂。外面一拷圈竹篱笆,竹杆上都抹着乌煤柏油,门口挂着块木牌,写着富本纱厂。两个红头黑炭,金刚似的站在那里。马车直由大门而入,只见篱笆里十二三亩广阔的草地,马路纵横,当前一所高大洋房,烟囱巍然,机声震耳,黑烟冲霄,知道就是纱厂。马车到纱厂正门口,并不停车,一径驶过去,兜抄横路。抄到纱厂后面,忽然别有洞天。马路两旁,满栽着矮树,一斩斯齐,都只一人来高。草地上东一簇西一簇,尽是海外的奇花异卉。远远望去,一所三层楼洋式院落,门前停着无数包车马车。正观看间,恰好行到。见院落前另挂着块牌子,上写古蜀洪公馆五字。下车进内,径行上楼,支过穿堂,到一间洋房里。见先有四五个女子,两三个男子,在那里说笑闲话。一个女子见了咸贵,起立相迎,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