恳求教习出来保了,才得无事。听说还具了张永不虐待的甘结呢。”瑟公道:“是了,魏企渊的丑历史,不必再去谈他了。你方才说制服他的法子,请教怎样下手呢?”惠伯道:“那真是易如反掌,只消选一个小伙子,面也是要标致的,身体是要精壮的,手段是要灵活的,到那里做点子功夫不着,把这婆娘勾搭上了,叫这婆娘监察着企渊,不许为非作歹,只怕比了别的计策,要灵万倍呢。”惠伯说毕,众人齐赞妙计。介山道:“我倒有一个人在,可以举荐给惠翁,叫他去行起来,包你出色。”众人齐问是谁,介山道:“钱耕心,当选不当选。”静斋听说,就不搭嘴。众人齐称“果然当选,果然当选。”静斋道:“又仍必定要钱耕心,就春翁的尊管王阿根也不弱。”瑟公见提起钱耕心,就想着静斋控告的事。于是走近一步,向静斋道:“静翁我和你讲一句话。”静斋会意,二人到烟榻上躺下。瑟公问起控告一事,静斋道:“这事谈起来,真令人羞也羞得死,忿也忿得死。我们的女孩子,通只十八九岁的人,能有几许阅历,被耕心这厮甜言蜜语骗的相信,只道他果是买办的兄弟,富室的骄儿,就同他十分要好,两下里约了婚姻,陆陆续续金珠饰物洋钱银子,被他骗去,总计总有二干三五百番左右。瑟翁你替我想想要心痛不要心痛。”(疾首痛心无非为银钱两字,令爱身子果半文不值也。)瑟公道:“怪是怪不得你,你的钱赚来也颇非容易。”说到这里,自知失言,忙用别语遮盖道:“听说你已向新衙门控告了,不知可曾提审过?”静斋道:“这厮是洋商用人,拿捉时已经颇费周折。倘不是兄弟和领事公馆翻译老谢认识,托他做了手脚时,怕也没有这么容易。那知刚刚捉到,审都没有审过一堂,就给一个姓王的买办保了去。这事将来正不知怎样一个结局。”瑟公道:“照案情而论,耕心终不免有西牢之禁。”静斋道:“可否拜托瑟翁,替兄弟到里头去说一声情,托他们办得紧急一点子。”瑟公道:“容易容易,只是你自己须也进一张催禀。”说着,祥甫已来催请入席。大家入席,摆庄划拳,通是些常套,不用细说。
酒至半酣,忽见春泉的管家阿根走进房来,向春泉耳边轻轻的不知说了几句什么话。就见春泉面孔顿时脱了色,立起身来,向众人说了声少陪,跟着阿根,头也不回的去了。众人都觉奇怪,齐问静斋:“贵居停为了什么事,静翁总该知道。”静斋道:“兄弟倒也不知其细。”瑟公道:“敢是他如夫人出了什么毛病么?”静斋道:“那决不会的。”祥甫道:“敢是经济界上有甚变动么?”静斋道:“益发远了。敝东财政上一切事情,都先与兄弟商酌的。如果为了钱财,兄弟断无不知之理。”瑟公道:“不必猜这闷葫芦了,停会子总会知道的。”于是又喝了会子酒,惠伯因别处还有应酬,辞着先走。介山问:“明天张园到不到?”惠伯道:“中西武士比力,那是稀世难逢的,倒总要观光观光。”说毕,下楼去了。王祥甫送客回房,众人也就催请赐饭。吃毕干稀饭,续上手巾揩过面,瑟公等都起身作别,祥甫也想同走。甄可卿咬着耳朵,悄说:“你请坐一会子,我还有一句要紧话,要同你讲。”祥甫自然遵命。可卿这句话,直讲到次日十二点钟才罢,也不知到底讲点子是什么。小说家常套,一支笔不能写两处事,一张口不能讲两头话。现在且把祥甫一边丢下,重要叙那费春泉了。
你道春泉在席间得着的是什么消息。原来家里正妻,因他终年不回家,知道在上海一定有花头,遂率领着两位姨太太,两位小姐,赶到上海来。先落了栈房,然后派人到祥记,关照孙达卿,立派老司务到梅福里春泉公馆报知一切。春泉本底是怕老婆的,所以一得此信,就吓得魂不附体。跟着阿根,出了兆贵里,马车也忘记坐了,一步左,一步右,大踱着乱走。马夫看见,忙着跟上来,喊道:“老爷老爷,车子在这里。”阿根也道:“老爷,坐了马车去。”春泉站住脚,马夫拉上车子,春泉慢慢上车,心里着慌。犯了这样的弥天大罪,见了老婆面,又不知怎么一个处治法。可恨那匹马,偏走的飞快,不多片刻竟风驰电掣的到了。阿根在车后跳下,先进去通报。春泉此时宛如丑媳妇第一遭儿见公婆,心里头忐忑不定。等了好半天,不见动静,正不知怎样一个发落。小马夫开了车门,春泉还呆痴痴坐着。小马夫道:“老爷不下车么?”一句提醒了春泉,才慢慢走下车来。三步挪不到两步,挪到栈房门口,劈面碰着阿根。只听阿根道:“老爷为甚不进来,太太叫请呢。”春泉心里好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不住打探。挨到房门口,阿根枪步飞报。只听太太道:“还不进来,敢是要我迎接么?”春泉没奈何,跨房进去。见太太家常打扮,只穿着雪湖绉纱棉袄,品蓝绉纱棉裤,束着玄色摹本时式裙子,白丝小袜,平底玄色缎鞋,头上不戴帽子,梳着精光乌黑的时式髻,燕尾式前刘海,左右分叉,剪得斩齐。长方脸儿,白腻得羊脂相似,眉疏目朗,额上奕奕有光,薄薄敷些脂粉,烘得两颊微红,宛如海棠含露。坐在那里,像观世音般一尊大大方方的,正同着姨太太、小姐讲话。春泉见太太不甚发怒,才放下了一半心,鞠躬如也的一步步挪上去,棘棘业业称了声太太。费太太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