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的。我当时信以为真,那知他竟心怀不良,在外国人跟前放我一支冷箭。我这仇且记着,总有一日报复的。”当下转辗愁思,没有一个好法子。事也凑巧,恰好同寓中有一个人怀病垂危,这夜可巧死了。耕心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出了两块钱,叫同离人到行里去报说耕心急病身亡。从此躲在小房子里不出世。后来费太太搬开了,新姨太索性叫他住到公馆里来。两个人也是夙世孽缘,新姨太那么的荡,与耕心认识了,竟会把从前许多姘头概行谢绝,一心一意的服从耕心,两口子要好得分拆不开,商议通了卷逃,新姨太就把金珠细软收拾好了,叫耕心暗暗运出去。这日借了看戏为名,与耕心两人,趁坐沪宁火车,远走高飞,到他乡异处安身乐命去了。
公馆中娘姨大姐守了一镇晚,不见新姨太回来。情知有异,忙到大公馆告变。费太太倒不过如此,依旧没事人似的,大大方方说道:“这种烂污货走掉了倒也干净。”春泉竟如热灶头上蚂蚁一般,跑东跑西,好生不得劲儿。一会子要报巡捕房,一会子又要把娘姨大姐一齐送衙门究办。吓得众娘大姐淌眼抹泪的求告,齐说:“老爷明鉴,新姨太要出去看戏,我们都是底下人,如何能够拦的他住。”春泉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跟一个人去都不会么。”众人都道:“老爷,新姨太不要我们跟,我们又怎样呢。”费太太道:“你怪他们怎的,烂污货自己要走,他们又拿他怎样。”春泉道:“人已经跑掉了,还不许我开一声口么。”费太太道:“你开甚么口,你开口就在舍不得这烂污货。噢,我晓得了,烂污货一走,你就革掉了一个很大的功名,怪不的要着急。”春泉愕然道:“他一走我为甚就要革功名,革掉我甚么功名,我没有知道呀。”费太太道:“甚么功名,就是绿顶子呢,他姘头轧到十多个,一个姘头赠你一条乌龟尾巴,拿算盘算算,不是十多个尾巴一只大乌龟么。”(十尾龟名目至此方点清)春泉道:“我没有晓得罢了,晓得了会放他这样么。”费太太道:“真个不晓得也还罢了,恐怕是眼开眼闭呢。”春泉道:“我也没得说,就算我做了乌龟,我也并不是自己要做。俗语叫做皇帝不要做,挨着没奈何。像周介山竟情情愿愿的当乌龟,我比了他究竟好一点子。上海地方,像周介山那种人也多的很。不要说上海,就是北京,总算是天子脚下,皇城里头,那些达宦贵官,比了我们身价总要高起许多,却也一般污糟糟呢。秦少耕进了京能有几多时候,现在听说顶子也红快了。倘不是他如夫人的力量,如何能够升得这样的快。(秦少耕也是十尾龟)我这乌龟头衔,就使是真的,究也是冤屈成功,你怎么竟把我说得这样的不堪。”费太太笑道:“我也不过是提醒你的话,走已经走了,你就急煞跳煞终也没用,难道跳一会子,急一会于,逃去的人就会跑回来不成。”春泉见他们这样写写意意,很是气不过。想要回报两声,又恐怕太太要发怒。没奈何,一个儿忍着气走下楼去,在书房里踱来踱去,想一个处置之法。那班娘姨、大姐自有太太去发放。
正这当口,静斋就来了。春泉把这事一字无遗的告诉了静斋,问静斋可有什么法子想?静斋道:“这桩事情倒有点子难办。经官动府呢,张扬开去未免声名不雅,况也未必是找的着。”春泉道:“我也为此没了主意。”静斋道:“梅福里可曾去看过?究竟卷去了多少东西。”一句提醒了春泉,连说:“没有,我真气昏了。现在和你同去看一遭罢。”于是两人车子也不坐,步行到梅福里。上上下下看了一遍,只剩些粗重家伙木器什物。开出箱子来,是只只空的。春泉连连叹气,静斋劝道:“你就认了点子晦气罢,想来也是前世少他的债。”春泉无奈,只得叫阿根把东西搬了大公馆去,房子退掉,这起事就此消过。
看官,费春泉自经了这次失意事,躲在家里索性不出来,连寻常应酬也一概谢绝。所以这几个月中,在春泉一方面,竟然无事可记,倒是他夫人,敢作敢为,着实干了几桩大事业,造化在下,增添了无数资料。
原来这位费太太,外看去虽然沉静寡言,其实是第一等喜欢玩耍的人。一到上海这种花花世界,真如名伶登台,英雄临阵,顿增了精神百倍。自那日一枝香叫了醉芳楼一个堂唱,便存了个涉足青楼的念头。他的初意,不过想考察考察堂子情形,增长点子识见。再不料一涉迷途,竟也会迷惑起来,弄到个身败名裂。当时费太太曾对大姨太、二姨太道:“我想倌人也是一个女子,人家也是一个女子,为甚缘故男子家偏喜欢到堂子里去。到了堂子里,便连家都会忘掉,难道堂子里另有一副迷人的手段,迷人的功架不成?最好总要亲身进去调查调查。”大姨太道:“要调查也不难,马小姐不是说,上海堂子里,女客也好进去嫖么,大姊就何妨做一个领队,带领我们一同逛逛,也不枉上海来了—遭儿。”二姨太也竭力怂恿。费太太道:“去呢我也想去,只是堂子里这地方,究不是什么好地方,没有去过,总有点子胆怯。”二姨太道:“我们又不是男子,就进去也不过清玩玩,难道人家就说我们什么不成。”费太太道:“上海的小报馆,很会嚼舌根,说什么,不说什么,倒拿不定呢。”三个人讲了一会子,也就搁过。
过了几天,醉芳楼竟差